第一百三十一章 裕史，英夫和冰淇淋车
“你疯了！！”陆甚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找回了一丝神智，猛地挣脱开富江的手，将短刀甩到远处，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他扑上前，双手颤抖着，徒劳地想要捂住富江腹部那道不断涌出鲜血的、被她自己扩大的可怕伤口。
声音带着颤抖和无法理解的愤怒：“你是不是有病！就算不会死！也不能捅着玩啊！！”
富江可真是狠人！开膛破肚都不眨眼！陆甚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在抽痛。
富江任由他慌乱地捂着伤口，虽然那根本无济于事。
她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你知道了……对不对？”她凝视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情绪，“是不是……生我气了？”
陆甚浑身猛地一僵，捂着她伤口的手都顿住了。
她知道了？她知道我已经认出她了？
他原本打算等天亮就找个机会偷偷溜走，再也不理会这两个把他当傻子一样戏弄的富江！
他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让她们也尝尝被“失去”的滋味！
可现在……她竟然直接问出来了？
陆甚别开脸，强装镇定，用尽可能冷硬的声音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反正你也死不了！”
他瞥了一眼被鲜血染红了的床单，只觉得那红色无比刺眼，让他头晕目眩。
他强撑着几乎要崩溃的情绪，硬邦邦地道：“把床都弄脏了！赶紧……赶紧愈合！不要再流血了！”
他无法再承受更多视觉和心灵上的冲击。
听到他这话，富江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和……一丝笑意。
她带着一种“如你所愿”的姿态，用手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就在陆甚的注视下，她腹部那道狰狞的、皮肉翻卷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
鲜血不再涌出，翻开的皮肉迅速收口、平复。
不过短短十几秒的时间，除了她睡衣上那个破洞和周围大片浸染的血迹，再也看不出那里曾经受过几乎致命的创伤。
富江抬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发，仿佛刚才那个捅自己一刀的人不是她一样。
她看向依旧脸色惨白、惊魂未定的陆甚，语气带着点撒娇，又有点狡黠：
“我这不是……怕你报仇报得不解气嘛。”她眨了眨眼。
富江说着摸出了一个小巧的喷剂瓶子，对着床上那大片刺目的血迹“呲呲”地喷了起来。
一股略带刺鼻的化学药剂气味弥漫开来，掩盖了浓郁的血腥。
“得处理干净，”富江一边仔细地喷洒，一边用闲聊般的语气解释道，“可不能留下一点，万一繁殖出新的个体就麻烦了。”
她的动作熟练而自然，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陆甚死死地盯着她，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涌到嘴边的质问和怒火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已经不想再和富江说一句话了！
而富江已经通过他刚才的反应百分百确定——甚知道了。
甚知道她是“她”，他在生气，非常生气，所以宁愿继续假装不认识她，也不肯承认他认出了她，不肯给她解释和安抚的机会。
既然他非要装傻，那她就……暂时配合他好了。
富江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
假装不知道甚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也假装不知道甚知道她已经知道了陆甚知道她知道甚知道了……
她喷完药剂，重新看向陆甚，脸上依旧是那副带着点狡黠和无辜的表情：“好了，干净了。这下不脏了吧？”
陆甚看着她这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在帮你解决问题”的模样，更气了！
骗子！戏精！恶劣的家伙！
他在心里疯狂地骂两个富江，脸上却只能绷得紧紧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随便你！”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她，重新爬回床上，再次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背对着她。
富江看着那个熟悉的“蚕蛹”背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唉，生气的甚，还真是……可爱啊！
看来，要想让他消气并且承认，还得再花点心思才行。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却驱不散两人之间凝滞的气氛。
陆甚几乎一夜未眠，他刻意无视了躺在另一侧的富江，自顾自地起身、洗漱，全程冷着一张脸，连眼角的余光都吝于给她。
富江也醒了，看着陆甚忙忙碌碌却又透着股故作镇定的慌乱。
她没再试图靠近或者搭话，只是在他收拾妥当准备出门时，也默不作声地起身，跟在了他后面。
陆甚当然知道她跟着，他脚步顿了顿，想回头呵斥她别跟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还在“假装不认识她”呢，怎么能主动跟她说话？
他只能硬着头皮，当后面那条漂亮的“尾巴”不存在，闷头往饭厅走。
因为昨晚的混乱和熬夜，他们起得晚了些。
来到饭厅时，里面只有公一、纱由里和路菜在沉闷地吃着早餐。
辻井夫妇已经出门上班了，珠枝的惨死像一片沉重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饭桌上安静得只能听到餐具轻微的碰撞声。
路菜放下勺子，轻声打破了沉默：“那个……我今天就回东京了。”
公一点点头，声音也有些低沉：“也是，马上要开学了。吃完饭我们送你去车站吧。”
陆甚作为客人当然没什么意见，跟着他们一起送行就行了。
几人食不知味地草草结束了早餐，刚推开大门，一辆冰淇淋车便突兀地闯入视野。
这类流动摊贩在夏日里并不罕见，辻井家周边因着富江与富海的存在，早已成了村里最热闹的地方。
每日都有爱慕富江富海的人徘徊不去，自然也成了这些小贩们趋之若鹜的绝佳摊位。
冰淇淋车播放着循环不断的欢快旋律，与孩子们无忧无虑的嬉笑声混杂在一起，与家里低沉的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些孩子正兴高采烈地围着车子，而几个大人则在询问着那位长相秀气的年轻男车主。
“真的可以免费吃吗？”一个母亲确认道。
车主露出温和的笑容，肯定地点点头：“是的，特别活动，所有小朋友都可以随意享用哦！”
路菜眼睛一亮，拉了拉纱由里的袖子：“我想吃冰淇淋！”
纱由里看着那热闹的场景，也被感染了一丝轻松，点头附和：“我也想吃！”
陆甚对这类甜食向来兴趣缺缺，正准备移开视线，却感到袖口传来一阵轻微的拉扯。
他下意识转头，只见富江正轻轻拉着他的衣袖，露出一副天真又带着期盼的神情，软声道：“我也想吃！”
好萌！
陆甚心头不受控制地一跳。富江向来是傲慢的，带着居高临下的戏弄，很少露出过这样纯真的神态？
可恶！ 居然用这招！
他猛地警醒，在内心狠狠鄙视自己瞬间的动摇。
每次把他惹急了，她就切换成这副模样，简直是把他的弱点拿捏得死死的！
这次绝对不会心软！ 再上当就是彻头彻尾的傻子！
他硬生生压下心头泛起的涟漪，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板着脸不作回应。
富江见他竟真的无动于衷，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纤长的睫毛缓缓垂下，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
她松开捏着他衣袖的手指，声音低低的，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 “算了……我不吃了。”
陆甚：“……” 装可怜也没用！
明明知道这又是她的表演，可那低落的语气和微微抿起的唇瓣，还是让他产生了微妙的负罪感。
而这一幕，早已让旁边虎视眈眈的男生们按捺不住了。
见到美人如此委屈失落的样子，他们看向陆甚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恨不得立刻将这个独占珍宝还不懂珍惜的小子暴打一顿——
若不是碍着他“富江弟弟”的身份，这小子早就该从富江身边消失了！
几个高大的男人立刻争先恐后地围拢过来，声音一个比一个殷勤灼热：
“富江，你想吃什么口味的？我给你买！”
“我买！这整车冰淇淋我都包了！”
“喂！你让富江吃那么多冰的，存什么心？富江，我给你买一个最好的！”
陆甚冷眼看着瞬间被狂热拥趸包围的富江，鼻腔里逸出一声极轻的冷哼，向后退了一步，退出了富江包围圈。
富江见陆甚这次怎么都不上当了，深深叹了口气。
而在人群边缘，那位一直保持着温和笑容的年轻车主，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被簇拥的富江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从不远处传来。
众人下意识地扭头望去，只见隔壁梨奈家门口，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他摔倒的姿势极其别扭。
“啊！”冰淇淋车旁的人群中爆发出几声短促的惊叫。孩子们仍痴迷于手中的甜筒，而大人们已纷纷变色，不约而同地朝那个方向聚拢过去。
陆甚心头莫名一紧，是下意识地迈开脚步，跟着人流向那边走去。
然而，当他透过人群，看清地上那男人的侧脸时，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那张脸上布满了熟悉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孔洞，如同被蛀空的蜂巢狰狞可怖。
是昨晚那个男人！那个执意要将诡异虫蛹翡翠塞给他的男人！
此时，在光天化日之下，男人脸上的孔洞显得更加清晰可怖，密密麻麻，深不见底，仿佛整个头颅都被蛀空了。
“他……他死了吗？”这可怕的一幕，让纱由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再也没心思去想什么冰淇淋。
路菜也紧紧抓住纱由里的手臂，脸色发白。
公一蹲下身，屏住呼吸，伸手探向男人的颈动脉，随即脸色一白，迅速收回了手：“没、没有呼吸了……”
众人看到这恐怖的场景，都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就在这时，梨奈家隔壁的房子里，一个男生匆忙地跑了出来。
看到地上的尸体，他猛地停住脚步，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有惊恐，有悲伤，也有一丝“果然如此”的无奈。
公一看到他，有些惊讶：“裕史？”
被叫做裕史的男生没有看公一，而是蹲下身，仔细看着地上那具可怖的尸体，喃喃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英夫……”
“什么？！”公一猛地拔高了声音，难以置信地看向地上的尸体，“你说他是英夫？！这怎么可能？！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英夫和裕史都是他的同学！明明放暑假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个暑假不见，英夫就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甚至……死了？
眼前的恐怖景象与他记忆中同学的面容根本无法重叠。
裕史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懊悔和沉重，他叹了口气，声音干涩：“要是我不和他说那个故事就好了……现在已经晚了。”
他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多谈，站起身，“报警吧。”
冰淇淋车旁的欢笑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孩子们被大人匆匆带走，只剩下单调的音乐还在无力地响着。
年轻的店主靠在车门边，他的目光掠过那具尸体，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愠怒——这突如其来的死亡，搅黄了他今天的生意。
陆甚的心脏狂跳不止，他下意识想到那块被富江收起来的虫蛹翡翠。
英夫的死亡，裕史讳莫如深的话，还有富江对翡翠异乎寻常的兴趣……那块翡翠，远比他想像的还要危险和诡异。
就在他心神不宁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牵住了他。富江靠得很近，声音里带着不同往日的温和：“别怕。”
陆甚的手指微微一动，没有挣脱开，也没有回应。
有人报了警，警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凝重的空气。
公一看着地上英夫可怖的尸体，又看了看身边脸色苍白的纱由里和路菜，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道：我们先送路菜去车站吧。警察来了，这里有大人们处理。
作为家中的长子，他下意识地担起了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
去车站的路上，纱由里和路菜还心有余悸，两人小声讨论着英夫可怕的死状，还有裕史那句没头没尾的话——这一切，会不会和那个吃人的模特有关？
终于将路菜送进车站，陆甚心中略微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准备离开车站时，一个穿着夸张卡通玩偶服的人热情地凑过来，不由分说地塞给他们每人一张色彩鲜艳的传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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