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上的风波暂歇，脑袋空白的我带着玉帝那不明所以的“自证之机”，回到了云缈屿的茉莉神宫。
白日里被诸多目光审视、言语刺探的紧绷感，在踏入茉莉神宫范围的瞬间，就被那愈发馥郁的熟悉茉莉花香洗涤了大半。
虽然茉莉神宫尚未完工，许多地方还搭着架子，堆着建材，但主体框架已成，在夜色中自有一种朦胧而坚韧的美。
是夜，月华格外皎洁，如同天河倒泻的银辉，轻柔地笼罩着整座浮空仙岛。
白日里喧闹的工地沉寂下来，只有夜风拂过尚未完全长成的茉莉花丛，发出沙沙的轻响，与远处隐隐约约、不知名仙禽的清啼交织。
我遣散了值守的仙匠力士，只留下最核心的伙伴们，聚在主殿前那片刚刚铺好星辰碎砾的广场上。
月光洒在那些蕴含星辉的碎砾上，泛起一片迷离温柔的微光，仿佛将一角星空搬到了地面。
旁边，那尊月光石雕琢的茉莉花喷泉安静地流淌着灵泉，水声潺潺，映着月华，碎玉般跳跃。
香风阵阵，是茉莉，是月桂，还有我特意调配的、有宁神效果的熏香在殿角静静燃烧，一缕青烟袅袅。
我坐在一张临时搬来的藤编仙椅上，小红——那只九尾妖狐，如今已收敛了大部分妖气，体型也维持在普通狐狸大小。
乖顺地趴伏在我腿边，蓬松温暖的大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扫着我的脚踝。它赤红的毛发在月光下流转着丝绸般的光泽，狭长的狐眼半眯，忠诚而安静。
“主人，”青萝递过来一杯温热的茉莉灵茶，眼中满是未尽的话语和担忧。她换了身居家的浅碧色襦裙，头发松松绾着，少了白日里的干练，多了几分柔软。
苏巧则安静地坐在稍远一些的石凳上，面前摆着一架小巧的仙琴，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琴弦，流淌出不成调、略显忧虑的音符。
追风和夏雨两个小子，像两尊小门神，一左一右站在我身后不远处，背脊挺得笔直，小脸绷着，拳头握得紧紧的，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的夜色，仿佛随时会有天兵天将从黑暗中扑出来。
小冰冰扑闪着它那冰晶凝结成的六片透明翅膀，悬浮在我面前，通体如冰雕玉琢的小身体散发出丝丝凉意，它那稚嫩却义愤填膺的童音响起：
“小丫头！怕他们作甚！无论你是什么魔族，变成什么样，我们都会跟随你的！哼，那些神仙就是嫉妒你比他们厉害，比他们有钱，比他们好看！”
它的话引得旁边石栏上，正懒洋洋舔着爪子的雪白小貂抬了抬眼，口吐人言，声音带着点慵懒和老气横秋：
“确实。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它顿了顿，紫色的眼珠瞥了我一眼，补充道，“毕竟结了生死契，主人在，我们在，主人要是……挂了，我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话虽直白甚至有点丧气，但那眼神里，却有着与小冰冰如出一辙的坚定。
“小白！”青萝轻声斥道，嫌它说话不吉利。
小白貂撇撇嘴，继续舔爪子，尾巴却悄悄卷了卷。
我听得又是感动又是好笑。目光转向广场一侧的大型灵泉池。池水在月光下波光粼粼，一道修长优美的身影半隐在水波之中。
是汐，经过灵泉水的滋养，如今长成了清俊的少年模样。
月光下，他银蓝色的长发如水草般在泉水中漂浮，上半身裸露的肌肤白皙如玉，线条流畅，下半身则是覆盖着细密银色鳞片的鱼尾，轻轻摆动。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从水中抬起头，露出一张精致得近乎妖异的面容，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在月光下如同最纯净的海蓝宝石，流光溢彩。
他歪了歪头，若有所思地吐出一串晶莹的泡泡，泡泡升到空中，折射着月光，然后轻轻破碎。
他没有说话，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里面盛满了无需言语的信任与担忧。
看着他们，白日里在凌霄殿上被质疑、被审视、甚至暗自计算着情绪值收益的那点复杂心绪，忽然就被一种温热、饱胀的情感所取代。
鼻尖有些发酸。
“洛灵，”青萝的声音再次响起，她蹲下身，握住我放在膝上的手，目光坚定得像是要入党（如果天庭有党的话）。
“你别怕。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在。你在天庭一日，我青萝便追随你一日。你若……你若真有什么万一，大不了，我们陪你一起下界去！
反正……反正你是我在天庭唯一认定的好友和主人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但眼神坚定不移。
苏巧停下拨弦，柔声道：“洛灵仙子，我们也是，愿与仙子共进退。”她虽性子温婉，此刻语气却同样坚决。
“就是！”
追风忍不住开口，少年嗓音带着不服输的劲儿，“玉帝陛下都说了让您自证！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看谁敢来屈打成招！我……我跟夏雨虽然本事不大，但跑腿打架，我们也能上！”
夏雨重重点头，附和道：“对！谁想欺负洛灵东家，得先过我们这关！”
“还有我！”
“还有本草！”
小白貂和小冰冰立刻嚷嚷起来。
九尾狐小红抬起头，轻轻蹭了蹭我的手背。汐在池中摆了摆尾巴，溅起一片细碎银光，像是在表态。
成为“团宠”的感觉如此真切。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月光下他们或担忧、或坚定、或稚气、或沉稳的脸庞，让我喉咙发紧，眼眶发热。
“大家……”我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声音有些沙哑，“真的……非常感谢……谢谢你们的信任。我洛灵何德何能……”
如果有朝一日，真的祸及自身，我定然要先想办法保全你们。这句话在我舌尖滚了滚，终究没有说出口。有些决心，不必宣之于口。
然而，就在这温情弥漫、众人表露心迹的励志时刻，原本轻柔的夜风，倏地变得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