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诉，还有机会。”
林默这六个字，像是一道光，瞬间穿透了笼罩在王飞父母心头的阴霾。
几乎是本能的，王飞的母亲“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身体甚至晃了一下。她几步冲到林默面前，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父也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林默，仿佛要从他的脸上看出这句话的真假。
“默哥！”胡涛的反应最直接，他一把抓住林默的另一只胳膊，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了好几个调，“真的？你没骗我们吧？这案子真的还有救？”
办公室里，陈麦和孟佳也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林默。他们同样被这个案子的判决结果震惊了，在他们看来，这几乎是一个死局。
“叔叔阿姨，你们先坐下。”林默的语气依旧沉稳，他轻轻地扶着王飞的母亲重新坐回沙发上，然后才看向三人，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说有机会，不代表这个案子很简单。”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他知道，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决定这个家庭未来的走向。
“首先，我必须告诉你们一个残酷的现实。”林默的目光扫过他们充满期盼的脸，“从法律规定上来看，一审法院的判决，可能……并没有错。”
“什么？”胡涛第一个叫了出来，“没错？没错能判五年？就为两只破鸟？”
王飞父母脸上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又被浇灭了大半，脸色变得煞白。
“胡涛，你先冷静。”林默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让胡涛把后面更激动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林默拿起那份皱巴巴的起诉书，指着其中一行字，对王飞的父亲说道：“叔叔，你看这里。起诉书上明确写了，经过专业机构鉴定，王飞购买的两只鹦鹉，是‘绿颊锥尾鹦鹉’，这种鹦鹉被列入了《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也就是我们常说的cItES公约的附录二。”
“这是什么意思？”王父显然不懂这些专业名词。
“简单来说，”林默换上了一种更通俗的解释，“这个附录里的动物，虽然濒危程度没有附录一那么高，但在我们国家的司法实践中，很多时候，附录二的物种是被等同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来对待的。”
“而我们的《刑法》第三百四十一条，白纸黑字地写着，非法收购国家重点保护的珍贵、濒危野生动物，量刑起点就是五年以下。所以，法院判他五年，在法条适用上，是说得通的。”
林默的这番话，像一盆冰水，彻底浇熄了他们心中不切实际的幻想。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王母的眼泪又一次无声地流了下来，这一次，是绝望的泪水。
“那……那怎么办啊？”王父的声音都在颤抖，“那不就没救了吗？”
“不，有区别。”林默摇了摇头，他犀利的目光再次落在了起诉书上，“最大的问题，不是法律，而是你们之前的那个律师！”
他看向王父，语气加重了几分：“他为什么建议你们认罪认罚？”
“他……他说，小飞确实是买了鸟，这是事实，抵赖不掉。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他也没办法。他说如果我们态度好一点，主动认罪，法官可能会看在这个份上，从轻判罚，少判一年……”王父的声音里充满了懊悔。
“糊涂！”林默忍不住低喝一声，“这是最愚蠢的策略！”
他把起诉书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这类案件最大的争议点，根本不在于‘买没买’这个行为，而在于当事人的‘主观认知’和‘罪罚是否相适应’！简单说，就是王飞知不知道他买的是保护动物？就算他违法了，判五年是不是太重了？”
“一旦你们签了认罪认罚具结书，就等于向法庭承认了所有控方的指控！包括你们对这个罪名和量刑建议全部认可！这就等于你们亲手把上诉最有力的一条路给堵死了！法官当然会觉得，既然你们自己都认了，那我直接按法律条文顶格判，有什么问题？”
林幕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在王飞父母的心上。
“我……我们不懂啊……”王父抱着头，痛苦地呻吟着，“我们以为请了律师，就该听律师的……”
“默哥，那现在怎么办？还能反悔吗？”胡涛急切地问。
“难。”林默吐出一个字，“认罪认罚具结书一旦签署，在上诉阶段想要推翻，难度极大。我们现在面临的，是一个极其被动的局面。”
他看着眼前这两个几乎被击垮的老人，和一脸焦急的胡涛，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重新变得坚定。
“但是，就像我刚才说的，难，不代表没有机会。”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大脑在飞速运转。
“这个案子，想做无罪辩护，推翻整个判决，希望非常渺茫。我们的目标，必须现实一点。”
林默抬起头，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的核心目标，是减刑！我认为，这个五年判决，即便在法律框架内‘合法’，但在情理上，却是不公的！它没有考虑到一个核心问题——司法的温度！”
“司法的温度？”陈麦在一旁忍不住轻声重复了一遍。
“对！”林默站起身，在小小的办公室里来回走了两步，“一个因为喜爱动物，花了自己两千块钱积蓄，在公开的花鸟市场买了两只鹦鹉回家当宠物养的年轻人，他和一个以牟利为目的，常年从事珍稀动物走私贩卖的犯罪分子，他们的主观恶性和社会危害性，能一样吗？”
“法律条文是冰冷的，但执行法律的人，应该是温暖的！司法裁量，不应该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把几个要件套进去，就得出一个冰冷的结果。它应该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老中医，望闻问切，综合考量，最后给出一个最适合病人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