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露出了自车祸醒来后，最为开心的笑容。
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欣赏，几分玩味，更多的，是一种猎人看到顶级猎物时的兴奋。
“确实是意外之喜。”
“这个人……”
周叙白接过手机，看着林默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兴奋，眉头皱得更深了。
“是把双刃剑。”
他给出了自己的最终判断。
“用好了，能开疆拓土。用不好，第一个伤到的就是自己。”
周叙白的担忧不无道理。
赵廷峰这种人，就像一头野性难驯的猛虎。
他的能力有多强，他的反噬风险就有多大。
他今天能因为利益，想要跳槽来404。明天，就能因为更大的利益，毫不犹豫地背叛404。
把他招进来，无异于在团队里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双刃剑？”
林默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我最喜欢的，就是双刃剑。”
他站起身，在会议室里踱了两步，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
“老周，你看问题，还是太保守了。”
林默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周叙白。
“你只看到了他性格里的风险，却没看到他性格里的价值！”
“一个能在君曜那种地方，顶着所有压力，十年不低头、不认错、不妥协的人，你觉得他最看重的是什么？”
周叙白没有说话，他在思考。
“是钱吗？”林默自问自答，然后摇了摇头，“如果他只为了钱，十年前就该学会跪舔领导，现在早就是身家几十亿的高级合伙人了，何必等到今天来我们这个草台班子面试？”
“是名吗？”林默又摇了摇头，“‘并购之王’的名头，已经够响亮了。他根本不需要404来给他镀金。”
林默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他想要的，不是钱，也不是名。”
“他想要的，是主导权！是话语权！是能将他脑子里那些惊世骇俗的想法，付诸实施的权力！”
“他是一个被压抑了十年的战略家，他疯了一样地想证明，他那套东西，才是对的！君曜那帮人，都是错的！”
林默走到周叙白面前，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这种人，你跟他谈忠诚，是侮辱他。你跟他谈感情，是恶心他。”
“你想驾驭他，只有一个办法。”
“给他一个他看得上的老板，给他一个他做梦都想要的舞台，然后，让他自己，心甘情愿地，把命卖给你！”
周叙白看着近在咫尺的林默。
他从林默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比赵廷峰更加疯狂，更加自信的光芒。
那是一种“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的霸气。
周叙白沉默了许久。
最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他终于理解了林默的逻辑。
林默要的，从来就不是听话的绵羊。
他要的，是能与他一同征战的狮子和猛虎！
至于这些猛兽会不会反噬？
林默根本不在乎。
因为他自信，自己就是那个最强大的，能压制所有猛兽的兽王。
“我不怕他狂。”林默直起身，嘴角重新挂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
“我就怕他没本事狂。”
他拿起桌上那份属于秦依的答卷，和赵廷峰的背景资料并排放在一起。
一个，是拥有顶级底层逻辑和战略思维的统帅。
一个，是拥有惊人洞察力和共情能力的璞玉。
一老一少，一刚一柔。
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通知他们两个。”
林默下达了指令。
“明天上午十点，到我办公室，进行最后一轮面试。”
“是。”
周叙白点头应下，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林默又叫住了他。
“怎么了？”
“其他的那些答卷……”林默指了指那厚厚的一沓文件夹，脸上闪过一丝嫌弃，“全部处理掉。”
周叙白愣了一下。
“全部？”
那里面，可是有三百多份来自帝都各大律所精英的答卷。
虽然比不上赵廷峰和秦依这两个异类，但其中也不乏许多可圈可点的好苗子。
就这么全都扔了？
“全部。”
林默的语气，不容置疑。
“一群只会背书和画地图的废物，留着干什么？浪费我办公室的空间。”
周叙白：“……”
“这里面，至少有二十份，水平都在线。虽然没有亮点，但作为成熟的执业律师，招进来就能直接上手干活。性价比很高。”
周叙白是从一个管理者的角度，给出的最理性的建议。
律所要发展，既需要赵廷峰这种开疆拓土的“帅”，也需要秦依这种潜力无限的“将”，但更离不开大量勤勤恳恳、能打硬仗的“兵”。
把这些“兵”全都扔掉，太奢侈了。
“在线？”林默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嗤笑一声。
“老周，你对‘在线’的定义，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他拿起那厚厚一沓文件夹，随手在空中晃了晃。
“这帮人，就像是驾校里开得最好的教练。在固定的路线上，他们能把每一个科目都做到满分，倒车入库比尺子量得都准。”
“但你把他扔到晚高峰的帝都三环上，让他从国贸开到西直门，你猜会怎么样？”
林默没等周叙白回答，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他会死机。”
“他会一边骂着街，一边手忙脚乱地看着导航，然后被无数加塞的车别到怀疑人生。”
“因为他的脑子里，只有标准答案，没有解决方案。”
林默将那个文件夹，毫不留恋地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
动作干脆利落。
“我要的，不是一群按图索骥的教练。”
“我要的，是一群能上赛道的车手。”
“哪怕他现在开得歪歪扭扭，天天撞护栏。只要他有那个胆子，敢把油门踩到底，我就有本事，把他培养成下一个舒马赫。”
“至于那些教练……”
林默撇了撇嘴，脸上满是轻蔑。
“让他们继续留在驾校里，教下一批教练吧。”
周叙白沉默了。
他知道，自己又一次用常规的逻辑，去揣测林默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了。
林默的野心，根本就不是要建立一个“优秀”的律所。
他要的，是一个能颠覆规则的“战队”。
“我明白了。”周叙白不再多言，他知道，任何劝说都是多余的。
林默拿起手机，给孙晓发了条消息：“来一下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