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像是一个为星际航行做准备的指挥中心。
“卧槽……”
胡涛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也只吐出了这两个字。
陆衡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那间位于龙城国际中心88层的豪华律所，跟这里一比，简直就是个毛坯房。
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同样白色无尘服，但没有戴头罩的男人，快步迎了上来。
男人约莫四十岁出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有些凌乱，脸上带着一丝技术人员特有的，不善交际的腼腆。
“吴院长。”他冲吴敬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他的目光，直接越过所有人，落在了周叙白身上。
“师弟，好久不见。”
周叙白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意：“高师兄。”
高阳。
传说中的红客联盟核心骨干。
他没有跟任何人寒暄，甚至没有多看林默和陆衡一眼。他的视线，直接锁定了吴敬院长手里那个被静电袋包裹的硬盘。
“东西带来了？”
“带来了。”
吴敬将硬盘递了过去。
高阳接过硬盘，动作小心翼翼，仿佛那不是一块硬盘，而是一件稀世珍宝。
“跟我来。”
他转身就走，没有一句废话。
众人跟着他，穿过巨大的工作区，来到一间被全透明的特种玻璃隔开的独立房间前。
“十万级无尘数据恢复中心。”高阳指了指里面，“只有我和我的核心团队能进。”
他看向林默，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名义上的“客户”。
“林先生是吧？”
“是我。”
“叙白都跟我说了。”高阳推了推眼镜，“技术上的事情，我就不跟你们解释了，太复杂。”
“我只问一个问题。”
林默看着他。
“我要知道，你们的心理底线是什么。”高阳的表情很严肃，“最坏的情况，盘片有物理划伤，数据是碎片化的。我们可能只能恢复出一部分，甚至是一些关键的片段，无法形成完整的视频链。”
“这种情况，你们能接受吗？”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
如果只能恢复出几个片段，那还有用吗？张强完全可以说那是伪造的，是剪辑的。
陆衡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高师兄。”林默开口了，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我们不是法官，不需要完整的证据链。”
“我们是律师。”
“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的片段，就足够了。”
高阳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
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种技术人员找到了知音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我喜欢你的回答。”
“那第二个问题。”高阳继续说道，“这个硬盘，被警方技术部门动过，虽然他们很专业，没有强行通电，但肯定做过外部检测。”
“我需要知道，他们有没有尝试过任何破解行为？任何错误的指令，都可能导致底层数据结构的变化。”
这个问题，连吴敬都回答不上来。
“没有。”
回答的，是周叙白。
他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我查过市局技术部门当天的操作日志。”他将电脑屏幕转向高阳，“他们只使用了标准的只读接口，进行了物理损伤评估，没有下达任何读写指令。”
高阳凑过去看了一眼。
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和日志记录。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神态。
他抬起头，重新审视着自己这个多年未见的师弟，还有他身边的这个团队。
这些人，不简单。
“好。”高阳点点头，心中的疑虑彻底打消，“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难度了。”
陆衡一听这话，顿时激动起来。
“那大概需要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高阳看了他一眼，像在看一个外星人。
“年轻人，数据恢复不是炒菜。”
他拿起那个硬盘，转身走向无尘室的入口。
“唯一的难度，就是时间。”
“这块硬盘的存储密度很高，我们需要用低速物理读取的方式，一个扇区一个扇区地扫描原始二进制码，然后重组。这个过程，快则三五个小时，慢的话……”
他顿了顿，留下一个让人心焦的悬念。
“不好说。”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刷开权限，走进了那间绝对无尘的房间。
房间内，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精密仪器闪烁着幽蓝的光。
高阳将硬盘固定在一个机械臂上，然后戴上头罩和手套，坐到了一台巨大的仪器前。
他的手指，在虚拟光屏上飞快地操作着。
外面的人，只能透过厚厚的玻璃，看着他忙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所有人都站着，没有人说话，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
“嗡……”
无尘室内，那台固定着硬盘的仪器，发出一声轻微的启动声。
一道绿色的激光束，从一个探针上射出，精准地落在了被机械臂缓缓旋开的硬盘盘片上。
玻璃房内，安静得可怕。
那道纤细的绿色激光，像一把无形的手术刀，在镜面般的盘片上，一寸寸地划过。
旁边的一块副屏上，一行行看不懂的二进制代码，如瀑布般飞速滚落。
而在主屏幕上，只有一个进度条。
一个移动速度慢到令人发指的进度条。
十分钟过去了。
进度条，从0.00%跳到了0.01%。
“我……”
陆衡刚想开口，就被周叙白一个冰冷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他只好把到了嘴边的“我靠”又咽了回去，烦躁地在原地踱步，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
胡涛凑到周叙白身边，用气音小声地问：“老周，这……这是在干嘛呢？比蜗牛还慢。”
“物理读取。”
周叙白没有看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屏幕。
“硬盘的读写，是通过磁头悬浮在盘片上，用电磁变化来记录数据。但现在磁头坏了，不能通电，否则瞬间就会划伤盘片。”
他顿了顿，用最简单的语言解释着。
“高师兄现在用的，是激光多普勒测振仪，通过激光束反射的变化，来直接解析盘片表面的磁畴状态。”
“一个磁畴，就是一个0，或者一个1。”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块硬盘里，数万亿个0和1，一个一个地读出来。”
胡涛听得云里雾里，但他听懂了最后一句。
一个一个地读。
数万亿个。
他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他妈是人干的活？
这是精卫填海，是愚公移山！
时间，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从下午四点，一直到晚上七点。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实验室穹顶的光源，自动切换成了柔和的夜间模式。
进度条，终于爬到了3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