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林默也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意外。
他似乎也没想到，对方会是这个反应。
只见谢广坤放下了茶杯，身体微微后仰，整个人靠在廉价的塑料椅背上，竟然重新找回了那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成立自己的物业公司，自己当家做主。”
谢广坤慢悠悠地重复着林默的话，像是在品味一道新奇的菜色。
“这个想法，很好，非常好。”
他看着林默，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答应了。”
“什么？”
这一次，失声喊出来的，是孟佳。
她彻底失态了，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惊骇地看着谢广坤。
“董事长！您……”
谢广坤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抬了抬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
孟佳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一张脸憋得通红。
谢广坤的视线，始终锁定在林默身上。
“我不仅答应，我还可以提供超额的支持。”
他伸出一根手指。
“你们成立新公司，所有的注册流程，我派集团最专业的法务和行政团队，全程免费代办。”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你们缺管理人员，我可以从集团总部，调派一个完整的物业管理团队过去，带薪帮你们干一年。工资，集团来发。”
第三根手指。
“你们没有设备，没有系统，没关系。我们集团最新采购的一整套智能化管理系统，价值三百万，我可以直接送给你们。包括所有的巡逻车、清洁设备，也全部由我们集团提供。”
他每说一条，孟佳的脸就白一分。
这哪里是支持。
这是在割自己的肉，去喂一群白眼狼！
谢广坤说完，摊了摊手。
“林律师，你看，对于你的第二个要求，我的诚意，够不够？”
烧烤店里，鸦雀无声。
“谢董果然是爽快人。”
他配合着对方的表演，点了点头。
“既然第二个要求谈妥了，那我们再来聊聊第一个？”
戏肉，终于来了。
谢广坤脸上的笑意，收敛了。
“林律师。”他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属于上位者的威压，再次笼罩而来，“做人，不能太贪心。”
“你的第二个要求，我已经给出了远超你预期的诚意。那么作为交换，第一个要求，你也应该拿出你的诚意来。”
他看着林默，终于亮出了自己的底牌。
“那个一个亿的赔偿，是痴人说梦。”
“我给你一个实数。”
谢广坤伸出三根手指。
“三千万。”
“幸福里小区过去五年的取暖费，我全额退还，这大概是两千万。另外，我再拿出一千万，作为给所有业主的精神补偿。一共三千万，一分都不会多。”
他的话，斩钉截铁，不留任何商量的余地。
“至于你说的，公开我集团问题，还要把王志强他们移交司法……”
谢广坤冷笑一声。
“不可能。”
“我做生意的原则，第一，是和气生财。我不可能为了你，去卖了自己人，况且我们已经在内部召集法务团队对王志强进行起诉。”
“第二，我不想将这件事扩大，影响公司管理层的心态。”
“这就是我的底线。”
他死死盯着林默。
“三千万，加上一个全新的物业公司。换取你们，删除所有证据，签署谅解备忘录，从此以后，这件事，到此为止。”
“林律师，这个交易，你做不做？”
最后的通牒，再次发出。
但这一次，带着一个甜蜜得足以让任何人都无法拒绝的诱饵。
孟佳的呼吸都急促了。
在她看来，这已经是董事长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三千万的真金白银，加上一个亲手送上的，小区的绝对掌控权。
这个条件，别说是那群没见过世面的业主，就算是她自己，都觉得无法抗拒。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林默身上。
等待着他的回答。
然而。
林默却像是没听到一样。
谢广坤的话，像一块巨石沉入深海，没有激起任何波澜。
林默就那么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个三千万的数字，也没有去品味那个“送你一个物业公司”的巨大诱惑。
他的眼神，越过了谢广坤，落在了他身后那面被油烟熏得发黄的墙壁上，像是在研究一道复杂的世界难题。
时间，在炭火的余温里，一秒一秒地凝固。
孟佳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盯着林默，试图从他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上，找到一丝动摇、一丝贪婪、一丝盘算。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种让她脊背发凉的，纯粹的平静。
可眼前的年轻人，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谢广坤第一次对自己无往不利的判断力，产生了怀疑。
终于。
林默动了。
他拿起桌上那串没人碰过的烤掌中宝，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递给了身边的陈麦。
“这个你吃，热量高。”
做完这个莫名其妙的动作，他才重新将视线，慢悠悠地转回到谢广坤的脸上。
然后，他笑了。
“谢董。”林默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你这个交易，听起来很不错。”
孟佳闻言，紧绷的身体瞬间一松，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成了！
谢广坤那张阴沉的脸，也终于有了一丝缓和。他重新靠回椅背，找回了那种掌控全局的姿态。
“年轻人，识时务，是好事。”
然而，林默的下一句话，却让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冻结成了冰点。
“好就好在，”林默的笑容里，带上了一丝森然的讥诮，“它让我彻底确认了，你这头老狐狸，到底有多阴险。”
谢广坤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林默拿起桌上的空杯子，给自己倒满了那杯廉价的啤酒，泡沫溢了出来，顺着杯壁流到他手上。
他毫不在意。
“免费代办公司？派人带薪指导？还送三百万的设备？”林默像是在复述一个笑话，每说一句，嘴角的弧度就扩大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