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在高度紧张的建设与备战中转瞬即逝。
启明星港的十字形平台已经初具规模,外层加装了粗糙但坚固的附加装甲板,几个关键节点架设起了速射灵力炮台。平台中央,那个球形“秩序屏障”原型核心周围,又连接了六个稍小的辅助节点,构成一个简单的七点共鸣阵列。淡金色的符文在节点间若隐若现地流转,虽然尚未完全激活覆盖全平台的屏障,但已能感觉到一股微弱却坚定的秩序力场在核心区域弥漫,驱散着星空中无处不在的、细微的混乱能量背景辐射。
巡天军战士们已经完成了数轮平台防御演练,熟悉了每一条通道、每一处掩体、每一个武器阵位。工程人员则争分夺秒地对新建成的能源管线、通讯节点进行最后的加固和调试。所有人都清楚,敌人随时可能到来。
第四天,宗武世界标准时凌晨。
卫星永远背对母星的暗面,星港平台大部分笼罩在绝对的黑暗中,只有零星的工作灯和符文微光点缀。厉千锋没有休息,他站在“坚岩号”舰桥,目光透过观测窗,凝视着外面那片被“星尘流”微弱紫光映照出些许轮廓的深邃星空。他的神念如同最敏锐的雷达,结合着平台外围布设的“警戒之眼”传回的数据流,一遍遍扫描着周围的虚空。
突然,舰桥主控台上,一个代表着最外围(五十星距)警戒探针的图标,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没有警报,没有能量爆发读数,就像是被橡皮轻轻擦去。
厉千锋瞳孔骤缩。
几乎在同一瞬间,第二个、第三个探针图标接连黯淡。不是被摧毁的剧烈波动,而是一种…被某种粘稠的黑暗“浸染”、“覆盖”后失去联系的沉寂。
“敌袭!方向,γ-7扇形区,距离约四十五星距!警告!侦测到大规模空间扭曲及高浓度阴影能量反应!特性…与情报所述‘深渊影裔’能量特征匹配度92%!”雷达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因为雷达屏幕上显示的“目标”信号极为诡异——它们并非清晰的实体轮廓,而是一团团不断蠕动、边界模糊的深灰色能量云,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星港方向“流淌”而来,仿佛有生命的黑暗潮汐。
“全港一级战备!‘秩序屏障’,启动!”厉千锋没有丝毫犹豫,怒吼声通过神识瞬间传遍星港每一处,“所有战斗人员就位!灵力炮台充能!巡天军登舰,准备机动接敌!通知青州星枢院,遭遇影裔舰队,战斗开始!”
命令下达的瞬间,星港核心处,那球形核心与六个辅助节点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淡金色光芒!磅礴的秩序能量沿着预设的符文路径奔涌,一道半透明、表面流淌着淡金色符文锁链虚影的能量屏障,如同倒扣的巨碗,嗡然展开,堪堪将整个十字形平台的主体部分笼罩进去!
屏障生成的刹那,所有人,无论是在平台内部还是舰船上,都感到精神一振,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清凉坚定的力量,连星海环境带来的无形压抑感都减轻了不少。这就是“秩序屏障”的力量,对混乱与邪恶的天然排斥!
然而,敌人的速度比预想的更快。
就在屏障完全展开后不到三十息,星港外围的黑暗中,那些“流淌”的深灰色能量云骤然加速、凝聚!它们不再是散漫的云雾,而是迅速“塑形”,化作一艘艘难以用常理描述的舰船!
这些舰船通体呈现出一种非物质的、流动的暗影质感,仿佛是由凝固的黑暗与痛苦的灵魂糅合而成。舰体轮廓扭曲不定,时而像张牙舞爪的怪兽,时而像融化的尖塔,几乎没有一艘是相同的。它们没有常规的推进器喷口,移动时更像是空间本身在推动它们滑行,只在身后留下淡淡的、令人心神不宁的黑色涟漪。
数量,足足有十五艘!其中三艘体积尤为庞大,形似臃肿的黑暗心脏,不断向外搏动着肉眼可见的阴影波纹——那应该就是情报中提到的“阴影母舰”。
“开火!自由射击!目标,敌方前锋舰船!”厉千锋冷静的声音在舰队频道响起。
“青锋号”、“玄甲号”以及平台上数座速射灵力炮台同时怒吼!炽白或淡青色的灵力光束划破黑暗,精准地射向冲在最前方的几艘影裔突击舰。
然而,让所有仙盟战士心头一沉的一幕出现了。
威力足以洞穿常规合金装甲的灵力光束,击中那些暗影舰船时,竟像是打入了一团浓稠的沥青!光束被严重迟滞、扭曲、分散,在舰体表面溅起一圈圈粘稠的黑色涟漪,却难以造成有效的贯穿伤害!只有少数几道光束在持续照射下,才勉强“蒸发”掉一小片暗影物质,但那些缺口很快就被周围流动的黑暗填补、恢复。
“常规灵力攻击效果极差!目标具有高能量吸收与形态重构特性!”炮术官的急促报告印证了所有人的观察。
而此时,影裔舰队已经逼近到二十星距内。那三艘阴影母舰同时震颤,舰体表面裂开无数缝隙,下一刻,数以万计拳头大小、如同黑色水母般半透明的“阴影孢子”,如同喷发的火山灰,无声无息地喷射而出,汇成一股死亡的乌云,朝着星港屏障汹涌扑来!
“注意!敌方释放实体\/能量混合单位!”厉千锋眼神凌厉,“屏障最大功率输出!防空阵列,拦截!”
平台上的速射炮台调整角度,向孢子云倾泻火力。密集的光束在空中交织成网,大量阴影孢子被击中、爆散成一团团黑雾。然而,孢子数量实在太多,速度也极快,仍有相当一部分穿透了火力网,撞击在淡金色的“秩序屏障”之上。
滋滋滋——!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通过屏障的能量震动传来。每一个阴影孢子在接触屏障的瞬间,都会爆开,释放出强烈的精神污染波动和阴影侵蚀能量。淡金色的屏障表面泛起剧烈的涟漪,被击中的区域光芒明显黯淡,符文锁链的虚影也变得模糊。
最可怕的是,那些爆炸开的精神污染波动,竟有一部分穿透了屏障的削弱,如同无形的尖刺,渗入了屏障内部!
“啊——!”平台上,一名正操控炮台的巡天军战士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他双目瞬间布满血丝,眼前出现了重重叠叠的、扭曲蠕动的黑影幻象,耳边响起了无数充满恶意的低语,让他几乎握不住操控杆。
“稳住心神!运转《浩然正气诀》!默念宗门戒律!”附近的小队长厉声喝道,同时一掌拍在那名战士后心,注入一股精纯的浩然正气。
类似的情况在平台各处零星发生。影裔的攻击,不仅是物理和能量层面,更直指心灵!若非有“秩序屏障”先行削弱了绝大部分,又有《浩然正气诀》这等专克邪祟的功法护体,恐怕第一波精神污染就能让部分低阶弟子丧失战斗力。
“不能被动挨打!”厉千锋看得分明,屏障的能量在快速消耗,阴影孢子无穷无尽。“巡天军,出击!‘破邪符箓箭’准备!”
“坚岩号”、“青锋号”、“玄甲号”三艘仙盟舰船引擎轰鸣,从平台侧翼冲出屏障保护范围。同时,每一艘舰船的侧舷和顶部装甲板滑开,露出了一排排造型奇特的发射装置——那是天工造化阁根据对阴影能量特性的初步研究,紧急赶制的“破邪符箓箭”发射巢。
箭矢并非实体,而是一种高度压缩、篆刻了专门针对“阴邪混乱”属性符文的一次性灵力构造体。
“目标,阴影孢子云和敌方小型突击舰!齐射!”厉千锋一声令下。
咻咻咻——!
无数道拖曳着淡金与朱红尾焰的符箓箭,如同逆飞的流星雨,从三艘仙盟舰船上腾空而起,射向扑面而来的黑暗!
这一次,效果截然不同!
淡金色的符箓箭射入孢子云中,轰然爆开,爆散开的并非狂暴的能量,而是一种充满“净化”、“驱散”、“稳固”意念的金红色光晕。光晕所及之处,那些阴影孢子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发出尖利的无声嘶鸣,迅速消融、蒸发!大片大片的孢子云被清空。
而射向影裔突击舰的符箓箭,命中目标后,箭体上篆刻的“破邪”、“镇魂”、“裂影”符文齐齐闪耀,竟能短暂地“钉”在流动的暗影舰体上,金光不断侵蚀周围的黑暗物质,并干扰其能量流动。虽然依旧难以一击致命,却明显迟滞了这些舰船的动作,并造成了持续的、难以快速修复的“伤口”。
“有效!”巡天军将士精神一振。
然而,影裔的反应同样迅速。那三艘阴影母舰似乎察觉到孢子攻击被克制,立刻改变了战术。它们庞大的舰体表面,那些蠕动的黑暗开始剧烈翻腾,凝聚成一根根粗大无比、尖端闪烁着幽绿魂火的“阴影触须”,如同来自深渊的巨蟒,猛地朝着三艘仙盟舰船和星港平台抽击而来!
触须未至,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死寂、万物归虚的意念便已先一步冲击而来!比之前孢子携带的精神污染强横何止十倍!即便有“秩序屏障”和《浩然正气诀》护体,所有仙盟修士仍感到识海一阵刺痛,气血翻腾,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半分。
“小心!”厉千锋暴喝,“规避!集中火力,打断触须!”
“青锋号”率先做出反应,舰体侧翻,险之又险地躲过一根横扫而来的巨大触须。但“玄甲号”速度稍慢,被一根触须末端擦中侧舷。
嗤——!
没有剧烈的爆炸,但被擦中的装甲板瞬间蒙上了一层浓重的、仿佛拥有生命的黑影!黑影如同活物般向内侵蚀,装甲的灵能回路发出过载的悲鸣,迅速黯淡失效。更可怕的是,操纵那片区域武器阵位的几名士兵,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双眼翻白,瘫软在地,生机迅速流逝,皮肤下隐现诡异的黑色纹路!
“玄甲号受损!侧面装甲被阴影侵蚀,c-7至c-12阵位失去联系,内部…内部检测到生命体征快速消失!”凄厉的报告声在频道中响起。
厉千锋心中一沉,怒火与冰冷的杀意同时升腾。这就是星海战争的残酷,面对未知而诡异的敌人,牺牲来得如此突然而诡异。
“集火那根触须!为‘玄甲号’解围!”他强迫自己冷静,指挥“坚岩号”和调整过来的“青锋号”,将炮火和剩余的“破邪符箓箭”倾泻向那根缠绕住“玄甲号”的触须。
淡金色的符箓箭和持续照射的灵力光束终于起到了效果,触须在密集攻击下剧烈颤抖,幽绿魂火明灭不定,最终发出一声无声的“嘶嚎”,断裂开来,化作漫天飘散的黑雾。但“玄甲号”侧舷那片被侵蚀的区域,依然残留着顽固的阴影,如同丑陋的伤疤。
战斗并未停歇。影裔舰队见触须攻击未能竟全功,开始改变阵型,更多的突击舰从阴影母舰后方涌出,它们不再直冲,而是开始环绕星港屏障游走,不断喷射小股的阴影孢子或释放出一道道迅疾的暗影能量箭,持续消耗着屏障能量,并寻找着可能的薄弱点。
仙盟方面,三艘舰船在厉千锋指挥下,依靠“破邪符箓箭”的克制效果和新练就的配合,左冲右突,竭力拦截、驱散靠近的影裔舰船和孢子云,并抽冷子对阴影母舰进行骚扰射击。平台上的炮台也全力开火,支援舰队。
战斗陷入了残酷的消耗战。秩序屏障的光芒在持续的攻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维持阵列的工程弟子们脸色苍白,汗如雨下,不断将自身灵力和储备的灵石投入核心。巡天军战士轮番上阵,抵御着穿透屏障缝隙的精神污染,操作武器,伤亡开始逐渐增加。
厉千锋知道,这样下去,屏障被破只是时间问题。一旦失去屏障保护,星港平台暴露在影裔的精神污染和阴影侵蚀下,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想办法打疼它们!至少要重创一艘阴影母舰,打乱它们的节奏!”他目光死死锁定了那三艘不断释放孢子、提供阴影能量支援的母舰。
就在他准备下令组织一次冒险的集中突击时,异变再生!
一艘一直游弋在战场边缘、体型较为纤细灵动的影裔突击舰,似乎发现了“秩序屏障”某个因持续攻击而略显不稳的节点(一处辅助共鸣器因过载出现轻微故障)。它陡然加速,舰首凝聚起一点极度浓缩、令人心悸的黑暗能量,如同离弦之箭,笔直地撞向那个节点!
“不好!拦住它!”厉千锋目眦欲裂。
然而,附近的“青锋号”正被两艘影裔舰纠缠,平台炮台的角度也来不及调整。
就在那艘影裔突击舰即将撞上屏障节点的瞬间——
一道炽烈如火、仿佛要将虚空都点燃的赤红色流光,毫无征兆地从星港平台的后方、那片被卫星遮挡的阴影区中激射而出!
其速度之快,远超在场任何一艘舰船!其气势之凌厉,带着一股焚尽八荒、玉石俱焚的决绝!
轰隆——!!!
赤红流光精准无比地撞在了那艘影裔突击舰的侧面!没有能量对冲的爆鸣,只有一种炽热到极致、仿佛连黑暗本身都被“点燃”的奇异声响!
那艘影裔突击舰如同被烧红的烙铁按上的蜡烛,被击中的侧面瞬间汽化、消散!舰体结构遭到毁灭性破坏,剩余的暗影物质剧烈扭曲、沸腾,最终“砰”地一声炸裂成漫天飞溅的黑色火星,迅速湮灭在虚空之中。
一击,秒杀!
战场上,无论是仙盟还是影裔,似乎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停滞了一瞬。
厉千锋猛地转头,看向赤红流光射来的方向。
只见在那片卫星阴影中,一艘通体覆盖着斑驳、似乎经历过无数次修补和改造的暗红色舰船,正缓缓调整着姿态,显露出它那狰狞、布满撞击痕迹和武器挂点的舰体。舰首,一门造型粗犷、炮口还在袅袅冒着赤红余烬的奇特主炮,正缓缓降低仰角。
舰桥舷窗后,一个戴着破损战术目镜、半边脸覆盖着简陋机械结构的独眼男人,朝着“坚岩号”的方向,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发黄的牙齿,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是血疤!还有他那艘几乎被打烂、却又被仙盟工匠们奇迹般修复并加装了一些“试验品”武器的“黑星号”!
他们竟然也通过某种方式(很可能是利用了王林开启“星标跳跃”通道时的空间余波),紧随其后赶到了!而且,在这个关键时刻,悍然出手!
厉千锋心中一热,来不及多想,抓住这短暂的战机,怒吼声响彻战场:
“就是现在!全体都有!目标,左侧那艘阴影母舰!‘破邪符箓箭’清空!灵力炮最大功率!给老子——撕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