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俞非鸿挺起脖子，像是在赌气似的说：
“我再想办法。”
还能想什么办法？已经快没钱了。
孙祺这会儿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世这部电影明明是07年拍的，却拖到09年才上映，而且投资高达4000万。
以前他还纳闷，就这剧情和场面，怎么也花不到4000万。
现在他明白了——原来这部电影竟然拍了两遍。
孙祺不停地摸着光头，努力琢磨一个两全的办法。
“没事，你不用为我担心。
你能来帮忙，我已经很感激了。”
“剧组这些人还有多久能完成？”
俞非鸿不明白孙祺的意思，但还是如实回答：
“长短不一，大概还差几天就满两个月了。”
“如果让你做点违背你艺术原则的事，你愿意吗？”
俞非鸿眨了眨眼，有点懵，不知道孙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你想干什么？”
“你先别问那么多，成不成还不一定，先问你能不能接受。”
“能……应该能吧。”
“行，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该吃吃该睡睡，等我消息。”
横店。
刘一非回到酒店房间时，才刚过下午两点。
作为演员，她一直非常敬业，从不迟到早退，也不耍大牌。
即使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了拍摄，她也会诚恳道歉，并尽量避免再犯。
她认为，这是演员应有的职业态度。
但今天在《功夫之王》片场，她的心情很乱，拍戏时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虽然导演已经表示认可，但她心里清楚，那场戏的表现并不理想。
既然自己状态不佳，戏份也已经结束，暂时离开片场调整一下，或许是个好选择。
刘一非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有时候是找不到角色的感觉，有时候是情绪或身体状况影响了发挥，导致表演不够理想。
遇到这种时候，她通常会安静地读一会儿书，让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今天她也照常这么做。
换上宽松的纯棉家居服，卸了妆，简单洗漱后，她泡了一杯香浓的牛奶咖啡，坐在酒店书桌前，准备像往常一样通过阅读来放松。
但这一次，她怎么也看不进去。
整整半小时，她并没有真正阅读，只是机械地逐字念着文字，这已经是她集中精神的结果。
否则，连读都读不下去。
书里的内容在她脑子里什么都没留下，刚读完一段，上一段讲什么就全忘了。
“唉，怎么会这样……”刘一非双手无意识地轻拍着桌面，像个懊恼的小女孩一样烦躁。
她说过“解铃还须系铃人”，她不是没想过找孙祺聊聊。
手机里已经调出了他的号码，手指在拨号键上停留了很久，最后还是放弃了。
这个念头只是临时的冲动。
她反复问自己：该怎么对孙祺说？难道要告诉他，自己拍不了吻戏都是因为他？这样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首先，身份不合适——她该以什么立场说这些？朋友吗？是什么样的朋友？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其次，就算她平时再直率，这样近乎表白的话也很难说出口。
冷静下来后，她又想得更深一些：找孙祺又能有什么用？他现在只是个新人导演，虽然拿了戛纳短片金棕榈，但在国内媒体上并没有引起太大反响，显然还没被重视。
她甚至觉得，孙祺目前的人脉资源可能还不如自己。
如果连她自己都解决不了，找他也毫无意义。
而且，她相信即使两人只是普通朋友，孙祺知道后也会为她担心。
既然如此，何必让他平添烦恼呢？
整个下午，刘一非都无法静下心来看书。
最后，她只能选择用运动来消耗体力，避免胡思乱想。
跳绳是她的习惯性锻炼方式。
因为拍摄《功夫之王》有很多动作戏，必须保持体能，她平时不喜欢去酒店的健身房，自己带了跳绳，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换上贴身的练功服，扎好发带，选了一首节奏强烈的音乐，刘一非开始疯狂跳绳，直到满身大汗、筋疲力尽。
勉强冲了个澡，她慢吞吞走出浴室，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
此刻她脑子一片空白，浑身酸痛，连手指都不想动。
刘小丽带着晚饭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女儿瘫在沙发上的样子。
“非非，你怎么了？”
“妈，我运动过度了，休息一下就好。”
刘小丽略带责备地看了女儿一眼，坐到她身旁。
“说吧，下午导演跟你说什么了，让你变成这样？”
刘一非心里一紧。
妈妈明明没在片场，怎么知道这件事？她眼神飘忽，正想找个借口搪塞，却被看穿了。
“别想瞒我，你一转眼珠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又被看穿了。
刘一非有些失落，不想告诉妈妈这件事。
她已经长大了，想自己面对。
《功夫之王》是华语电影难得的大制作，她明白妈妈为了帮她争取女主角付出了很多，不想再让妈妈担心。
见女儿沉默，刘小丽心疼地靠近，轻轻抱住她的头。
“跟妈妈说说，不然我会更担心。”
或许是母亲的温柔动摇了她的决心，刘一非终于撑不住了。
她咬着嘴唇，倔强地抬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刘小丽心疼地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告诉妈妈，好吗？”
“导演……说要加一场吻戏……我不愿意，可他不同意。”刘一非哽咽着说。
刘小丽眉头紧皱。
她没有问女儿为什么拒绝吻戏，那并不重要。
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该怎么保护自己的女儿。
刘小丽将女儿轻轻抱入怀中，轻声安慰：
“非非，别怕，妈妈会帮你处理，别难过了，不然妈妈心里也不好受。”
“妈妈，对不起。”
刘一非觉得自己或许辜负了母亲的心意。
她知道，如果拒绝导演的要求，自己可能会失去这个角色，那么母亲之前为她付出的努力可能都白费了。
“傻孩子，不用对妈妈说对不起，不管发生什么，妈妈都不需要你道歉。
妈妈只希望你平安快乐。”
“呜呜……”
刘一非终究没忍住，靠在母亲肩上大哭起来。
泪水流过，母女俩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刘小丽当着女儿的面，拨通了华艺王总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乐嘈杂，人声鼎沸。
这个时间点，显然不是什么正式场合。
“王总。”
“哈哈，刘姐，这么晚还打电话给我，有事您尽管说，只要您开口，我一定全力以赴。”
“王总太客气了，确实有件事想麻烦您。”
“王总～该您啦。”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甜腻的声音。
“嘘，正打电话呢，等会儿……咳咳，刘姐，不好意思，我这边正和公司同事聚餐，您说。”
刘小丽压下心头不快，尽量语气平和地说：
“王总，今天明可夫导演找非非谈了，说要临时加一场吻戏。
您知道的，非非的形象不太适合这类戏，而且当初签的合同里也没写这一条。
这样安排，是不是不太合适？”
京城一家俱乐部的包间里，王忠磊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把腿搭在茶几上。
旁边一位打扮艳丽的女人轻轻靠在他怀里，涂着红指甲的手缓缓滑过他的大腿。
“嗯……咳，刘姐，这事我清楚了。
那你是不想演？还是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商量。”
“王总，我打电话不是来谈条件的，是真的觉得不合适。”
“哦，那你的意思是？”
“王总，能不能麻烦你跟明可夫导演说一下？合同里本来就没有这一项。”
“哦，刘姐，我明白了。
这样吧，你放心，我会跟导演说的。
至于合同嘛，大家都是圈里人，有些事心照不宣，别太较真。
放心，我会好好跟导演沟通。”
刘小丽听出王忠磊话里的威胁，但眼下无能为力，只能应道：
“嗯，麻烦王总了。
等拍完这部戏回京城，我请你吃饭。”
“刘姐客气了，好说好说。
我先挂了，这边还有事。”
“不打扰了，您忙。”
“好。”
王忠磊放下手机，随手扔到沙发上，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怀里的女人像蛇一样缠上来，凑近他耳边轻声问：
“王总，谁这么烦人？”
“哼，一个自以为是的老女人。”
***
京城。
中影集团院内一栋三层小楼前，王博穿着西装站在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不久，一辆黑色奥迪停下，走下三个人。
“哈哈，王主任，怎么还亲自在门口等，太客气了。”
王博上前一步，与为首的人握手，笑道：
“付经理，您亲自来，我怎么敢不迎？”
“都是自家人，不用那么客气。”
“应该的。”
“那我们开始吧？”
“请。”
“请。”
付清是中影集团旗下国有院线公司的经理，负责电影评估和排片安排。
按流程，电影完成后需提交院线审核，再决定上映时间。
但规矩是可以变通的。
这次他带队来集团总部评估的影片，正是孙祺的《无名之辈》。
自从五月中旬孙祺提交成片，历时一个多月才通过——这也多亏是中影项目，否则进度会更慢。
刚收到通过通知，王博立刻联系旗下院线公司派人到总部评估，争取尽快安排上映。
自从韩三屏担任中影集团董事长后，集团发展迅速，各项事业稳步推进，电影业务更是全面提升。
全体员工士气高涨，私下里甚至喊出“大干200天，创造韩董领导下的新辉煌”的口号。
在电影大楼二层的内部放映厅，工作人员正在进行最后的放映调试。
这个放映室不同于普通影院，可以随时暂停或回放影片。
座椅采用沙发式设计，每个座位都配有带小夜灯的可折叠桌板，光线柔和，既不影响观影，也方便评估人员随时记录。
王博和付清并肩而坐。
付清压低声音问：“王主任，您透露一下——韩董是不是特别重视这部片子？”
王博微微一笑。
作为韩三屏的专职秘书，他没有直接回答。
“付经理，韩董是否重视我不好说，但就我个人来看，这部电影质量不错，值得我们全力以赴。”
付清会意地拍了拍王博的手臂。
“谢谢王主任指点，回头再聊，先看片吧。”
“好。”
灯光熄灭，银幕亮起。
没想到才开场几分钟，放映室门就被推开，一个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众人回头，纷纷起身打招呼：“韩董！”“韩董好。”
“你们继续评估，我明天要出差，事情忙完后顺路来看看。”
说完便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
付清用眼神询问王博，王博同样露出惊讶——显然韩三屏是临时到场。
大家重新坐下，继续专注观影。
影片进行到一半时，王博的手机不断震动。
他借着小夜灯的光看了眼屏幕，神色微变，犹豫片刻后站起身。
经过韩三屏身边时，他低声说了几句，对方点点头，王博这才推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