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传来的温度，让南沧微微怔了下。
中域和……他？
这个龙兽人突然的示好和坦诚，以及他开出的这么大方的条件，让她原本还存有试探的想法戛然而止。
她望着北渊，对方的一双墨瞳也同样直直望进她眼底，等待她的回应。
中域，她是想要的。当然她也听明白了这个雄兽人是什么心思……
沉思片刻，她将手从北渊的手中抽回，回道：“谢谢你的坦诚。但我也有必要同你说明，首先，我不会结侣，另外，我也不会留在中域。所以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
她虽可以假意答应北渊，来拿到中域的管理权。但这个龙兽人对她这般开诚布公，她不想瞒他太多。
手掌被推开，又听到南沧的话，北渊眼眸渐渐暗了下去。
她就这么干脆地拒绝了自己，甚至连留在中域都不考虑。
他略略垂眸，思索着问题出在哪里。
然后，他回想起刚刚战役尾声时横空出现的白鹿兽人，和追随南沧而来的北境兽群，心中有了些猜测。
他眼中划过一丝莫名的神色：“你还是……想回北境吗？”
他说完，目光定定看着南沧，地观察着她的反应，尝试确认她的想法。
对于北境，他从前一直没有什么想法。毕竟那个地方没给他留下什么好回忆与归属感。
可若南沧是因为这些北境兽人，才拒绝留在中域……
他一双黑瞳逐渐深邃起来。
南沧没有察觉到北渊的异样，只是再次摇头，干脆地否认了他的猜想：“这与北境无关。只是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她不想瞒他，但现在的情况，她也不能和盘托出。
北渊听到南沧说的这些令他似懂非懂的话，眼中困惑更加深了些许。但他并没有继续刨根问底地发问。
与北境无关……
他顺着南沧的话回想了下，那几个北境的兽人，虽然同南沧很亲近，但身上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兽印的痕迹。
再看看那些北境兽对南沧关切炙热的眼神，想来他们肯定也同自己一样尝试留过南沧……这么说的话，她对中域和北境，倒的确是一视同仁的。
想到这些，他眼神缓和了些，接受了南沧的解释。心中刚刚涌起的一些危险的念头，也渐渐熄灭了下去。
南沧观察着北渊若有所思的样子，思量了一会儿，又继续补充道：“不过，我承认，你的条件的确令我心动。我虽不能留下，但或许也可以做一些其他事，来作为中域共治权的交换——我带给北境兽人的医疗科技、冶炼制造，也同样可以传授给中域部落。另外……”
说到这，她主动抬手覆上了北渊的臂膀，用自己恢复了些许的能力，开始帮他清除身上的邪能。
“我想，这才是你们看重我最主要的原因。”她抬眸看向北渊，轻声说道，“你我若结盟，以后你们的人有需要，我都可以帮忙进行安抚。如此，你觉得可还公平？”
虽然是有目的的帮忙，但她从刚刚就一直看着他浑身的邪能不得劲了。
先前的战斗中，她给兽人们净化邪能时，北渊一直在刻意回避着她传导灵力的藤蔓。她不知晓为何，不过看他自己好像也能压制邪能，又考虑到一个金阶也确实会消耗她不少灵力，便没再管他。
但现在兽潮已退，援军已至，她也不需要再保留异能应对什么危机。虽然北渊是金阶，但南沧估摸了下，只给他一个人净化邪能，自己应该还是扛得住的。
见南沧突然主动帮自己安抚，北渊先是一愣。他看着南沧尚未恢复的脸色，双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开口拒绝。
但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默默接受了南沧的这份好意。
灵力的注入让他浑身紧绷的神经得到难得的舒缓。他望着这个让他看不透的雌性，轻笑道：“你其实不需要考虑什么等价交换，我不想这是一场交易。我刚刚说过，这是我主动给予。我留你，向你示好，只是因为我觉得，你值得。”
他抬手覆上南沧给自己安抚的手，往前倾身凑近，一双英气的眉眼此刻温润如墨玉：“南沧，我相信中域能得你这般强大而温暖的雌性护佑，不会有错。至于你接受与否，想留在哪里，那都是你的自由。”
南沧看着北渊眼底毫无掩饰的认真，有一瞬哑然。
自己的防备与考量，在这个宽厚的中域领主面前，好像显得有些多余。她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这份真诚，只得移开视线，不再看他。
空气安静了一阵。见南沧没有再出言否认或拒绝，北渊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垂首盯着眼前这张令他乱神的容颜看了两秒，喉结微微滚动，原本握着南沧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她的面颊。
但在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他还是迟疑了，手在空中停了一瞬，最终转变方向，只是落在南沧的发间轻轻拂了下。
南沧被这下轻抚带回了神，在他银色的外袍移开的一瞬，再次对上那双深邃的墨瞳。这个俊美的雄兽人目光也没有躲避，他眼底涌着炙热，却又在努力克制。
林中穿过湿润的空气，萦绕在两人身边，将这一刻的气氛晕染地清醒又暧昧。
北渊没有掩饰对她的好感。但这个全场实力最强的雄兽，并没有肆意粗暴地去争取在她这里的主权。
这份恰到好处的袒露，和小心翼翼的尊重，让她反感不起来。
她没有闪躲，但也没有回应他的示好，只是继续专注着给他清退邪能。
给这个金阶兽人安抚所需的能量确实很多，南沧身体还没怎么缓过来，也不敢太大幅度地输出能量，只得缓缓地一点点净化。
北渊则安静地看着她，接受着她的疗愈。
他本不想继续让她消耗，但也不舍得让她的手从自己身上离开。他索性放任自己接受，趁机享有这份与她单独相处的安宁，多一刻算一刻。
灵力徐徐清退着邪能，感受到身体的不适逐渐散去，北渊将视线转到南沧覆在自己身上的手，眸光颤动。
南沧余光看着北渊的表情变化，也陷入了沉思。
她一开始以为，北渊叫自己单独谈话，可能是想请求自己帮他净化邪能。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此事，只是满心想着中域，以及如何报答她。
再联想到他的经历，被部落驱逐，也没有肆意报复，后又为了不连累同伴，独自跑到北境与异化对抗。
这个龙兽人的威严外表之下，好像有着与外在截然不同的细腻。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好奇问道：“你之前放过赤影，应该不止是因为留他有用吧？”
闻言，北渊嘴角一直扬着的弧度蓦地降了下去。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答道：“于我而言，他的恩义或许多过作恶。当年我被驱逐后，是他救下我。中域的高阶孤兽们，最初也是我们共同带领的。”
听到这个回答，南沧先是愣了下。这两人居然还有这层关系。
但联想到赤影给自己展示过的记忆画面，和那些誓死追随他的流浪兽，又觉得合理了起来。
赤影虽然嗜血狠毒，但那是对于他认为的“仇敌”，对于同命相怜的兽人，他也确实是有维护之心的。
联想到前后发生的事，南沧大概有了猜测：“那你们后来……是决裂了？”
北渊轻叹一声，缓缓道：“算是吧。大家行事分歧愈发严重，出现了内讧。以我和卿竹为首的隐兽一派，得到了中域兽群的拥护，他无法与我们抗衡，又不愿妥协，便带一部分人去了北境。我们约定自此各占一边，互不侵犯。再后来的事，我想你也都知道了。”
南沧平静地听完他叙述，终于把前后发生的事情都串了起来。
但她还是有些不解，又问：“赤影他憎恨部落，但你难道不恨吗？你也曾被族人驱逐，为何还愿意帮助这些兽人部落？”
“自然是恨的。”北渊眼眸暗光划过，随即又释然地笑了下，“可沉溺在仇恨中不能改变什么。变强是为了用实力去争取自由，而不是用过去将自己绑架。”
他将视线转出远处的众兽群：“而且，并非所有部落都像我曾经的部落那样不堪。既然中域各部愿意拥护我这份权力，那我便尽力护住他们。不管是流浪兽、异兽还是什么，想侵犯这片安宁，我都不会容许。”
南沧闻言，默默了一会儿。
同是被部落陷害驱逐，北渊和赤影，选择了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不过究其本质，也都只是为了给自己争取一个说法。
用实力争取自由……
这也是她想要的。
想到这里，她也垂下了眼眸。
也不知此番兽世之行，能不能换来她预想的结果。
这么想着的同时，北渊身上的邪能黑雾也越来越淡。
南沧再次将注意力转回到北渊身上，准备帮他清完最后的邪能。
而她凝神看向北渊时，却突然怔住了。
“你的等阶……”她不由说出了声。
北渊的注意力一直在南沧身上，没太留意自己的变化。听到南沧诧异的语气，才开始观察起自己。
而当他看向自己周身时，也微微愣了下，突然就明白南沧刚刚看自己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
随着黑雾的淡去，他身上那本就很浅淡的白金色等阶气息，竟然愈加趋于透明，最后完全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