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昂单手捧着头盔，低头看向路尔法。
“路尔法。”
他冷声叫出路尔法的名字。没有行礼，也没有喊尊称。
他身姿笔挺，一身军旅之人的气质。视线斜斜落下，自上而下扫过路尔法，没有说话，但是眉宇中的鄙夷却是明显。
然后，他将视线从路尔法身上移开，看向与路尔法并排而立的南沧，紧绷的神情才缓和了一些。
他轻轻点头，向南沧招呼示意。
南沧微抬下颌，以示回应。
她也没有向这个曾经的长官致敬行礼，但西昂似乎并不意外。
路尔法看到西昂的第一眼，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原本还在困惑，为什么带兵前来的会是西昂，毕竟他给常备军队发出的调令，并未发给西昂。但在看到西昂无礼的态度，又看到西昂和南沧微妙的互动，他立刻想通了许多。
“好啊，你们两个，一早就商量好的？”路尔法转头看向南沧，“你故意假死，就是为了引我来这？”
南沧语气淡淡：“我没那么无聊。在执行你给的假任务时，我的确差点死了。”
她转过头，平静与路尔法对视：“另外，我也没有引你过来。若不是你自己贪念太重，太心急，何至于一步一步走到这里？”
路尔法见南沧一脸早有预料的样子，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南沧，的确不再是那个被他操纵多年的异灵了。
他转而望向西昂，冷声质问：“西昂，你不按照命令留在驻地，擅自带兵来这里，你可知道后果？”
面对路尔法的威胁，西昂神色平静：“我没有擅自带兵。有权调动联邦常备军的，不止你一个。别忘了，左右相也有调令。”
路尔法皱眉：“那两个老东西？找你？”
“没错。”西昂沉声道，“路尔法，难道只许你算计别人，别人就不能防备你吗？”
“德鲁伊左相早就对你有戒心。在出发前，他和海姆右相一同将调令给我，派我在你们完成N03探索任务后，带常备军随后接应。”
“军队无二将。两道调令下来，我作为星际战队总司令官，自然有统一带兵权。就算你找的人，也要听我的。”
他站在军舰舱门处，身形挺拔如峰，居高临下地看着路尔法。这一瞬，仿佛他才是那个最高掌权者。
路尔法看着西昂睥睨的神情，只觉荒谬。
他向西昂亮出手中的六枚兵徽：“那你可认得这些？”
西昂看着路尔法手中，海姆和德鲁伊的兵徽，眼眸暗了一瞬。
路尔法冲西昂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军队是你带来的，又如何？”
“联邦星际战士，必须无条件服从所属兵徽，这是铁律。无论军队是谁带来的，都要服从兵徽的调遣。”
西昂看着路尔法不可一世的样子，眼眸微垂，浅笑一下。
然后，他缓缓抬眸，冷冷看着路尔法：“那你可还记得，这铁律，是如何定下的？”
“所谓忠诚，都是基于战士们对统治者的信任。战士们许下誓言，是要将心脏交付给那个能带领他们重铸美好，走向希望与光明的领袖。为了家园，为了生命的延续，他们心甘情愿。”
“可是，路尔法，你扪心自问，你配吗？”
说到这，西昂提高了声音。
“这些年，战士们用生命收集来的元素能量，你说是拿来修复生态，培育异能战士，可究竟为了什么，用在哪里，你自己不清楚吗？”
“你欺骗所有人赌上性命，到头来，竟只为换得你一个人的欲望？”
“现在，你还想就凭着几枚兵徽，就让全体联邦士兵，为你这种人厮杀搏命？”
西昂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中。他周围一圈军舰中的战士们，包括更上空军舰中的战士们，脸色都隐隐漫上了怒意。
他们隔着战舰的玻璃，恨恨望向包围圈中的路尔法——这个一直在蒙骗所有人的联邦领袖。
山顶陷入一片寂静。
山下的所有人，也都关注着山顶的动静，混战早已在联军现身时就暂时停歇。
站在山下联邦的士兵们，因为隔得太远，有些听不清西昂说的话，只是感觉到气氛有些怪异。
“这是发生什么了？”
“细节没太听清，但大意好像是在说……总统大人，一直在欺骗大家？”
“不会吧，路尔法大人这么优秀谦和的人……”
另一边的兽人们，因为没有智脑语言包，则完全看不懂情况。
“这些联邦人，叽里咕噜的到底说什么呢？”
“不知道。管他呢，还是多想想一会儿导弹落下来，该朝什么方向躲避吧！”
山下的众人，从窃窃私语，逐渐爆发成一片混乱的讨论。
山顶和晚空中，则一时寂静地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灰发蓝眸，一身藏青制服的男人身上。他制服胸前镶嵌的勋章，在能量源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无比刺眼。
路尔法听着山下传来的混乱，又看着上方无数舰队中投下的压迫视线，眼神开始左右游移。
但他仍是一番不屑的语气：“我是联邦唯一公认领袖，为联邦殚精竭虑多年，你们空口道出几句胡话，就想认定我是一个恶人？可笑！”
他用手指划过胸前的功勋徽章，高声朝着晚空和山涧众人，强调着自己尊贵的身份，
西昂轻笑：“是，这么多年，你在联邦子民面前，的确演得很好。”
“就算我已经搜集了你的诸多罪证，也很难一举让所有人信服。”
一边说着，西昂的手中，突然多出一小块芯片。
他用意味深长的语气同路尔法说：“可这一次，是你自己，亲手撕碎了你自己伪装的面具。”
路尔法不解，蹙眉道：“什么意思？”
西昂捏着芯片，平静解释道：“我探知到你和莱特此番的密谋，便在海姆来找我时，暗中在他手环中植入了监控。”
他顿了顿，眼眸暗下去：“所以，你们在军舰上，下手谋害左右相的过程，已经在军中全程直播了。”
闻言，路尔法一怔。
西昂看见路尔法怔愣的神情，嘴角一勾。
他继续说：“你们这一番行动，倒是省了我很多功夫。不仅揭穿你的为人，也让大家看清了内阁高层，都是一帮什么东西。”
说完，他将芯片划过手环，将芯片中存储的影像资料拖拽至空中。
空中悬浮的全息投影，开始滚动着军舰议事厅中，那肮脏而血腥的一幕幕。
画面中，几个内阁高层有关追求长生的言论，以及路尔法在杀死海姆时说的话，久久回荡在山间。
这下，就连山下的联军，也呆住了。
南沧看着空中的投影，也默默了片刻。
她眼见形势差不多了，便带着翊尘等人朝后退去，将路尔法所在的位置空出来，方便联军瞄准目标。
路尔法站在原地，看着悬在空中的投影，脸色阴沉无比。
他看着联军士兵朝他投来的敌视目光，又看着站在众人中心的西昂，那一脸势在必得的神情，终于恍然。
他朝西昂讽笑道：“西昂，你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吧？”
“我该想到，你一个执掌重兵，却无统治实权的虚衔司令官，定是觊觎内阁的。是我先前小看你了。”
西昂下颌微抬，眼底划过一丝冷光：“路尔法，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他抬手，向军队发出指令，“这些道理，还是等你见了海姆他们，再好好聊聊吧。”
在西昂的示意下，战舰中的联邦士兵们，都将手中的枪支炮火，齐齐对准了路尔法。
子弹上膛的声音，在夜空中显得清脆而压抑。
路尔法抬头望着空中密密麻麻的军舰，又低头看了看手中已经沦为废铁的几枚兵徽，自鼻间溢出一声轻笑。
他手上用力，将几枚兵徽捏碎。
破碎的兵徽边缘十分锋利，将他的掌心划破，血液顺着指尖滴落。
但他仿佛没有感知一般，仍紧握着拳，指节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好，好……”他喃喃重复着，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然后，他抬起头，一双蓝眸扫过空中的联邦舰队，眼底深邃如海，一眼望不穿。
“也罢，当了这么多年好人，是有些腻了。”他声音轻轻。
话音落下，他抬起手，而他掌中的兵徽碎片，突然变成了一个操控器。
“既然兵徽已经无法驱使你们，那便……换个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