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恒星系的基础资源极其丰富，纵使如茱昂贝这样的家族，只要开采有度，也足以维系万代繁荣。
其中已知最大的常规金属小行星矿带储备量就大约4.5亿亿吨，成分主要为铁，镍这类基础金属。
就算全部生产死亡漩涡级（11.4亿吨），也能制造数亿艘。
当然，这只是单纯的用资源储量举例子，星舰不可能全是是铁钛等基础生产的，其核心高度稀有的资源才是最终成型数量的限制。
例如同位聚合体，超新星克诺乃至超噬矿，怕是整个茱昂贝也凑不出多少。
但基础的常规资源，几乎可以算得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所以，基础矿物出口贸易，在茱昂贝家族的营收中占比最低，只能卖到最繁荣的柯拉西行省才有客户。
按格塔丝的说法，一船出货量起步就是五亿吨起，她所掌控的茱昂贝矿业集团，真正的家当是那上千艘运输舰，开采设施反倒占比不多。
家族真正赚钱的营生，是生物科技。
然而，制约茱昂贝乃至整个帝国贵族阶层发展的，从来不是资源多寡，而是技术封锁。
战舰确保家族强盛，但跃迁引擎的技术牢牢攥在帝国手中，各家能分到的配额少得可怜。
经济确保家族繁荣，可其命脉所在的蜃晶矿开采技术，同样是帝国绝不外传的秘密，也需要分。
这是一套精心设计人为‘垄断’的秩序，它阻碍了整体技术的进步和能量的有效利用。从整个文明发展的角度看，这是一种停滞和浪费。
但对帝国而言，却是维持统治的根本。
所以，当陆翎这个变数出现时，帕克为什么要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与之交好的原因。
因为他，可以打破这个规则。
数分钟后，一架大型穿梭机离开了迦太基星引力圈，进入外层空间启动了跃迁引擎。
舱内环境舒适而静谧。
格塔丝换下了一身休闲裙装，穿着一套面料高级的深灰色便服，外面随意披着一件带有茱昂贝家族徽记的软质外套，既适合舱内环境，又透出几分属于掌控者的随性与权威。
她坐在宽大的座椅上，手边悬浮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
这趟航程大约二十分钟。
陆翎坐在她对面的座位上，姿态放松，礼节周全。他知道，这二十分钟的航程，是正餐前的开胃菜，分寸拿捏尺度，至关重要。
格塔丝不是帕克。
帕克是未来的伯爵，他优先考虑的自然是茱昂贝的整体。但是对于格塔丝这些元老来说，在游戏规则之内，自身派系的利益才是首要。
毕竟，手握更多优质资源，才能培养更多人才，后代们未来未必不能问鼎伯爵之位，让旁支变嫡系。
她端起茶杯，小嘴轻轻吹了吹气，金黄的眼眸瞥向陆翎：“你对迦太星系的资源分布，了解多少？帕克应该给你看过资源分布图吧。”
“略知一二，不过我只对凡晶石、灰岩这类高级资源感兴趣。”
“你想在茱昂贝制造地球联邦的星舰？”格塔丝眼神透出一丝危险。
这类高端资源，是星舰制造的命脉，即便以茱昂贝的底蕴，储量也绝不宽裕。
“不错。”陆翎坦然点头，他要铁、镍这类基础资源没什么用，或许可以制作缩水版的EVE星舰？但材料的天花板，终究决定了性能的上限。
而且，现在的都已经够阉割了。
“用什么来换？”
“总得先让我看看矿脉什么样。”
二十分钟转瞬即逝，穿梭机微微一震，退出跃迁。
窗外恢复正常的星空景象，远方已经能看到采矿作业区闪烁的导航灯。
随着穿梭机逐渐靠近，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陆翎，眼底也不由得掠过一丝惊叹。
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外围星罗棋布着大型炮台和密集的近防系统。
无数小行星被巨大的环形装置牢牢锚定在虚空中，这些星体规模惊人，小者如山，大者近乎卫星。
粗壮的钻探臂深深刺入星体内部，飘出细碎的矿石粉末。
钻头末端是空心的，中间是一条管道，将初步粉碎的矿物通过内置的管道直接抽走。
整个矿区的中央，悬浮着一座长达十五公里的模块化精炼厂，由数百个六边形结构拼接而成，宛如一个巨大的钢铁蜂巢。
无数运输艇像工蜂一样围绕其忙碌，将粗炼的矿石送入，再将精炼后的标准立方金属块运出。
“这是我们茱昂贝45号精炼厂，整个茱昂贝，有300多座这样的模块式精炼厂。”格塔丝开始介绍，“日开采矿石20亿吨，精炼处理量2亿吨，平均每吨凡晶石能提炼出300公斤固钛合金。”
她介绍着这些在本地堪称顶尖的数据，目光落在陆翎脸上，期待看到一丝震撼。
陆翎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他只是微微颔首。
因为说实话，他并不确定EVE技术在这方面是否领先，毕竟身为客人，总不能偷偷摸摸去挖人家的矿。
况且，眼下也没这个必要。
但他看得出来，这套依赖巨型机械和粗放能源投入的体系，有一个很显眼的缺点。
“规模确实宏大，茱昂贝的工业实力名不虚传。”陆翎先给予了肯定，但话锋随即一转：
“不过，长老，我注意到一个细节。贵方的开采和精炼，似乎严重依赖物理钻探和高温熔融？对于凡晶石这种对晶体结构完整性要求极高的战略资源而言，是否会导致不必要的损耗？”
他指向远处一个正从星体内撤回检修的巨型钻头。
即便隔着老远，通过高倍成像也能清晰看到，那超硬合金的钻头尖端已是磨损崩口，布满高温灼痕。
格塔丝金黄的眼眸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确实，这种机械化到极致的开采一旦铺开，每天的产量惊人，但同样的，这些特种钻头的制造、更换和因停机维护造成的产能损失，珍惜矿物的大量损耗，确实是财务报告上常年的一块心病。
陆翎没有停顿：“这还只是开采工具的直接损耗，更严重的，是间接损耗和品质损耗。”
“剧烈摩擦产生的高温和金属碎屑会严重污染原矿。我推测，这至少导致两成的高价值凡晶石在后续精炼中，因晶格破坏或杂质混入而不得不降级处理，甚至沦为废渣。”
格塔丝在这方面显然也是专家：“开采坚硬矿藏，损耗不可避免。茱昂贝有自己的成本核算体系，至于零损耗开采？”
她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挑战，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这世上...不存在这种事。”
“激光开采技术呢？试过吗？”陆翎试探着问。
格塔丝闻言，金黄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神情，随即浮现出些许不以为然。
“试过。而且不止一次。”她放下茶杯，指尖在空气中虚点，调出了一份简略的数据图表，
“茱昂贝工程院早在五十年前，就投入巨资研发过高能激光采矿系统。我们甚至建造过原型机，‘烈日之矛’级激光采矿平台。”
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像是在陈述一个教训：
“原理上很完美：聚焦的高能激光束，理论上可以切割岩石，实现非接触式开采，避免机械磨损。但是，陆翎阁下，你可知它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能耗？”
“不错，能耗。”格塔丝眼中掠过一丝欣赏：“为了达到瞬间切割深层凡晶石所需的高功率，激光发生器需要消耗海量的能量。”
“我们的测试结果是，开采一吨标准凡晶石原矿，激光系统消耗的能量，是传统钻探系统的八到十倍！”
她指向窗外那些轰鸣的钻机：“你看那些钻头，它们确实会磨损，需要更换。但它们的能量转化相对直接，动能转化效率高。
而激光呢？能量从反应堆出来，转化成光能，再聚焦、传输、与物质相互作用产生热.....每一步都有巨大的损耗。最终，大部分能量不是用来开采矿石，而是浪费在了加热过程。”
她看着陆翎，眼神锐利：“换句话说，用激光开采，我们相当于是用价值十个星币的能量，去换取价值一个星币的矿石。这种赔本买卖，茱昂贝家族不会做。除非.....”
她顿了顿，“除非拥有极其先进的激光开采器亦或者不要成本的能源。”
这番解释，基于真实数据和惨痛教训，逻辑清晰，直指核心。
本质上，这就是一个熵增减的逻辑。
然而，陆翎听完后，非但没有失望，反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长老的分析非常透彻，一针见血。”他先是肯定了格塔丝的判断，随即话锋陡转，
“的确，如果只是简单粗暴地提升激光功率，进行‘热烧蚀’式开采，能量效率确实是无法逾越的鸿沟。烈日之矛的失败，正在于此。”
他略作停顿，抛出了真正的意图：“不如这样，长老，我们来赌一场？就在这片矿带最外围，找两颗体积差不多，直径一千米的小行星，以三个月为期，看谁采出的凡晶石更多，损耗更小。”
格塔丝金黄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和玩味。
一颗直径一公里的小行星？在这片矿带里，这种尺寸的星体多如牛毛，通常连勘探报告都懒得详细记录，属于纯粹的“外围区”。
三个月时间？对于动辄以年为单位计算开采周期的矿业来说，简直是弹指一瞬。
“赌注是什么？”格塔丝金黄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您说。”
只见白毛小萝莉微微一笑，似乎等的就是这一刻，眼中流露出与娇小外貌截然不符的政治智慧与反差感：
“若我赢了，你需要和茱昂贝家族核心成员联姻。对象，可以从帕克这一代的适龄嫡系中任选。”
她顿了顿：“当然，如果你不介意辈分年龄问题，我本人.....也尚未婚配。”
联姻！？
他心头微惊。
妈的，上套了！这娘们一开始就把自己算计进去了！
靠，这些贵族，果然......即便以他现在的心智，也万万没想到格塔丝会提出如此直接而霸道的条件。
陆翎这会瞬间明白过来。
眼前这位看似娇小的“白毛萝莉”，其政治思维和决断力，是真正站在家族巅峰的统治者级别。
和克鲁恩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长老的野心不小。”陆翎直言，若是联姻，他必然和茱昂贝深度绑定。但从长远看，这种紧密捆绑对双方未必是好事。
格塔丝淡然回应：“对于值得的投资，茱昂贝从不吝啬，你想要矿脉开采权，我的提议并不差。纵使你输了，娶了我...依然可以得到开采权，当然，你要是喜欢大大的，那我们便按赌约分配。”
这话已是赤裸裸地挖嫡系墙角。格塔丝所掌握的实力，并不比这一代本家差，她有这个底气和自信。
若陆翎选别人，她乐得送克鲁恩一个人情。
如果选了自己，那即便是克鲁恩伯爵，她也能从容应对。
就在她以为陆翎需要时间权衡时，却没想到这个男人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这个赌注不错，我接了！”
陆翎只是略微思考就答应下来，他有不能输的底气。
随即话锋一转：“但是，若是我赢了，你必须说服元老会，给我引力蜃井的开采权。”
“蜃井开采权？”格塔丝的目光看过来，意味深长：“这已经超过赌注本身的价值，蜃井产出由元老会共享，不过......”
陆翎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你和本家关系匪浅，我和克鲁恩联手，这件事....也不是不能办.....”
“长老想要什么？”
白毛萝莉小手指了过来：
“若你赢了，也要与我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