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刺痛预警,让阮枫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猛地抬头,视线穿过临时避难所锈迹斑斑的铁皮缝隙,望向外面那片被称作“骸骨回廊”的第七阶区域。
空气中弥漫着腐败金属和变异生物组织混合的腥臭,远方嶙峋的建筑残骸在猩红色的天光下,宛如一具具巨大生物的骨架,狰狞而死寂。
避难所内,一个断了左臂、满脸风霜的男人正用嘶哑的嗓音分享着他九死一生的情报。
他叫巴克,是这片区域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别跟那些畜生硬碰硬,尤其是高等种……它们能预判你们的动作。”他灌下一口浑浊的再生水,眼神里混杂着恐惧与一丝诡异的狂热,“但……有条活路。一种特定的声波,能和我们大脑的痛觉中枢产生共振。如果你能扛住那种折磨,就有机会和一头高等变异兽建立‘痛感共鸣’契约。”
“痛感共鸣?”队长克劳斯粗犷的眉头拧在一起。
“对。”巴克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你们可以把它理解成……共享闪避预判。它感知到的危险,你会提前刺痛;你即将遭受的攻击,它也能提前规避。你们会成为彼此的眼睛和神经末梢。一个完美的……共生体。”
“共生体”三个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阮枫心中激起千层浪。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指尖一阵阵发凉。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边的队友:力量型觉醒者克劳斯,速度异能者杨凌霄,精神力强悍的赵震霆,还有机械天才伊泽·川河。
每个人都各有所长,是团队不可或缺的一环。
只有她,阮枫,一个只能被动预警自身疼痛的辅助能力者,像个脆弱的挂件,永远被保护在队伍中央。
拖后腿的标签,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
这一刻,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生根发芽:她必须找到属于自己的“共生体”。
当天下午,趁着众人休整,阮枫独自一人潜入了与骸骨回廊接壤的昭然密林。
林中弥漫着奇异的孢子荧光,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虚幻的色彩。
她压低身形,如同最谨慎的猎人,寻找着巴克口中的“高等种”。
很快,她发现了一个完美的目标。
那是一头通体漆黑,脊背上却长着一排骨白色倒刺的狐狸状生物——影脊狐,上古基因的残存者。
它的气息强大而内敛,正是她所需要的。
第一次接近,她屏住呼吸,利用地形掩护,从侧后方缓缓靠近。
然而,就在她距离目标还有二十米时,那影脊狐仿佛后脑长了眼睛,头也不回地化作一道黑影,瞬间消失在密林深处。
阮枫心头一沉,但没有放弃。
她花了半小时重新追踪,设置了一个简易的绊索陷阱,试图将其引诱过来。
可那影脊狐绕了一个大圈,从一个她完全没预料到的角度出现,轻蔑地瞥了一眼陷阱,再次隐没。
第三次,阮枫被彻底激怒了。
她放弃了所有潜行技巧,从一块巨石后猛然跃出,手中的战术匕首直刺而去。
这是她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是她赌上一切的突袭!
然而,迎接她的,是一道快到极致的银色寒光。
影脊狐竟然后发先至,不但躲开了她的匕首,一只锋利的爪子已经撕裂空气,直奔她的手臂而来!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就在利爪即将触及皮肤的前一刹那,她的【痛觉预判】能力轰然爆发!
一阵远超之前任何一次的、仿佛整条手臂被活生生撕裂的剧痛预警电击般传遍全身。
身体的本能快于大脑的思考,阮枫甚至来不及惊呼,腰腹猛然发力,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侧翻滚出。
嗤啦!
利爪擦着她的作战服划过,在坚韧的纤维材料上留下了三道深可见骨的划痕。
若是再慢零点一秒,她的手臂就会被彻底废掉。
阮枫躺在潮湿的苔藓上,大口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恐惧如潮水般涌来,但在这恐惧之中,又夹杂着一丝对自身极限的震惊。
原来,她的能力在生死关头,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她拖着几乎脱力的身体撤回营地,径直找到了正在调试设备的伊泽·川河。
听完她的讲述,这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机械天才他二话不说,从一堆废弃零件里翻出一台布满灰尘的神经同步仪,手指翻飞,开始飞速改装。
“声波共振的原理不难,难的是精准捕捉和放大你大脑对‘痛感’的特定频率。”伊泽一边说,一边将几个模块焊接上去,“我叫它‘痛频诱捕器’。它能将你的预判痛觉转化为特定频段的声波释放出去,对那些高等变‘异兽来说,这就像是黑夜里最亮的灯塔。”
说着,他又递给阮枫一套贴身的银灰色软甲。
“轻量化震荡护甲,我刚完成的样品。能吸收部分冲击,关键是不会影响你的灵敏度。去吧,别死在外面。”
换上新装备的阮枫站在一块破碎的镜子前。
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微微颤抖,但她的背脊,却挺得笔直。
一丝从未有过的倔强光芒,在她的眼底闪烁。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开残酷的玩笑。
当晚,营地的气氛陡然凝重。
克劳斯接到紧急命令,北线哨站遭遇兽潮,他必须立刻带队支援。
几乎是同时,杨凌霄收到一封加密的旧组织密信,只是沉默地向众人点了点头,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而一向稳重的赵震霆,不知为何情绪出现了剧烈波动,为了不影响他人,他主动申请进入了隔离舱。
强大的团队,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夜雨倾盆,冰冷的雨水敲打着铁皮屋顶,发出单调而烦躁的噪音。
阮枫蜷坐在屋檐下,抱着冰冷的“痛频诱捕器”,听着通讯频道里断断续续的杂音,那是克劳斯在远方战场上的怒吼和爆炸声。
前所未有的孤独与不安,如湿冷的藤蔓,一圈圈缠绕住她的心脏。
放弃吗?等他们回来?
她等不了,也不想再等了。
她握紧了手中的诱捕器,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纷乱的思绪渐渐平息。
她低声对自己说,声音轻得仿佛会被雨声吞没,却又无比清晰。
“疼一下……总比死强。”
拂晓时分,雨势渐歇。
一道瘦削而坚决的身影,孤身重返昭然密林。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浓雾与地裂带边缘渗出的诡异红光交织之中。
在已经人去楼空的临时避难所里,一台被遗忘的生命体征监测屏上,代表着阮枫的那个微弱的生物信号脉冲,在屏幕边缘忽明忽暗。
仿佛命运之钟,正在为她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行,缓缓敲响。
突然,那片区域的能量读数开始出现微小的、非自然的波动。
密林深处,长久的死寂被打破,某种潜伏在阴影中的东西,似乎被她身上散发的独特频率所吸引,一对对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眼睛,在浓雾背后,悄然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