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阮推开主卧门时，最先闻到的不是往常的薰衣草香，是淡淡的柠檬味。
那味道裹着晨光飘过来，清清爽爽的，落在她刚睡醒的眼皮上，让她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些。她揉着眼睛走到客厅，脚步突然顿住——昨天还堆在沙发上的策划案，现在整整齐齐码在茶几左侧，用浅灰色文件夹分类夹好，封面贴着手写标签，“婚礼流程”“誓词修改”“客户需求”一目了然。
沙发上的抱枕摆成了对称的两排，浅粉色的靠垫压在军绿色毯子上，边角叠得方方正正，像沈屹叠被子时的“豆腐块”样式。茶几上的糖糕盘子洗得发亮，昨天沾在边缘的碎屑不见了踪影，旁边放着一杯温好的牛奶，杯壁凝着的水珠刚好滴在杯垫中央，没溅出半点水渍。
“这是……被收拾过了？”温阮小声嘀咕，指尖碰了碰茶几面。指尖滑过木质纹理，没有一丝灰尘，连平时擦不到的边角都干干净净，柠檬味就是从这里来的——显然是用了柠檬味的清洁剂。
她走到电视柜旁，弯腰打开最下面的抽屉。以前这里塞满了她没整理的旧策划案和快递盒，乱得找东西都要翻半天，可现在，里面摆着三个白色收纳盒，分别贴着“旧文件”“快递包装”“杂物”的标签，盒子边缘对齐抽屉边角，严丝合缝得像量过尺寸。
“沈屹？”温阮朝着厨房喊了一声，没人回应。她走到厨房门口，就见沈屹站在水槽前，手里拿着她昨天用脏的炒勺，正用钢丝球轻轻擦拭。军绿色t恤的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胳膊线条，手背上的疤痕在水流下泛着浅粉色，动作轻得怕把炒勺刮花。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温阮靠在门框上，看着他把炒勺冲洗干净，放进沥水架，位置刚好卡在两个碗中间，不偏不倚。
沈屹关掉水龙头，转身看向她，手里还拿着擦碗布，指尖滴着水：“六点多，醒得早。”他指了指灶台，“早餐在锅里温着，小米粥，配你昨天剩的糖糕。”
温阮走到灶台前，掀开锅盖。小米粥还冒着热气，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米油，香气混着柠檬味飘过来，勾得她肚子“咕咕”叫。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温度刚好裹住舌尖，不烫不凉，像沈屹每次递过来的热水那样，总能卡在最舒服的节点。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小米粥？”温阮咬着勺子问，心里满是疑惑。她好像没跟沈屹说过自己的早餐偏好，最多是上周买过一次小米，放在橱柜最上层。
“上周看你买了，没拆封。”沈屹擦完碗，走到冰箱前，打开门——里面的食材摆得整整齐齐，番茄、青菜放在保鲜层左侧，鸡蛋码在专用蛋格里，连她昨天剩的半袋牛奶都放在显眼位置，旁边贴了张便签：“尽快喝，还有3天过期”。
温阮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没想到沈屹会注意这么小的细节，连牛奶的保质期都记着。以前一个人住时，她总忘记食材过期，经常把放坏的菜扔进垃圾桶，可现在，有沈屹收拾，连这种小事都不用操心了。
“我去阳台看看。”温阮放下勺子，快步走向阳台，想找个地方平复心里的暖意。她怕自己再待在厨房，会忍不住说出“谢谢”以外的话，怕这种“被照顾”的感觉，会让她慢慢放下防备。
阳台的变化比客厅还大。以前堆在角落的快递盒不见了，换成了两个藤编筐，分别装着她的旧书和换季衣服。晾衣绳上的衣服挂得笔直，浅粉色衬衫、白色t恤、牛仔裤，按颜色从浅到深排列，衣撑间距一模一样，连衣架挂钩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温阮的目光落在阳台角落的薄荷盆栽上，呼吸突然顿住。
那盆薄荷是她搬来住时买的，前段时间忙着改策划案，忘了浇水，叶子枯了大半，只剩下几根发黄的枝条，她本来想周末扔掉，没想到现在……
盆栽换了个新的陶土盆，土是湿润的，原本发黄的枝条旁，冒出了好几根嫩绿的新芽，叶片在晨光下泛着亮，像刚睡醒的小芽，怯生生地朝着光的方向长。盆沿贴了张小小的便签，是沈屹的字迹：“两天浇一次水，放在散光处，别暴晒”。
温阮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新芽。叶片软乎乎的，带着点湿润的凉意，像婴儿的指尖，轻轻挠着她的心尖。她想起昨天沈屹在阳台整理衣服时，蹲在盆栽旁看了半天，当时她以为他只是随便看看，没想到他居然记在了心里，还特意换了盆，救了这快要枯死的薄荷。
“你连这个都记得？”温阮的声音有点发颤，眼眶突然有点热。她抬头看向走进阳台的沈屹，他手里拿着喷壶，显然是来给薄荷浇水的。
沈屹站在她身后，没靠近，只是把喷壶递过来：“昨天看它快枯了，想着试试能不能救。”他的声音很轻，像怕吓到那些新芽，“以前在部队，战友养过类似的，学过点浇水的法子。”
温阮接过喷壶，指尖碰到他的手，又很快收回来。她按着便签上的说法，给薄荷浇了点水，水流落在新换的土里，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在跟新芽打招呼。
“谢谢你。”温阮的声音比平时软了些，她没回头，怕沈屹看到她泛红的眼眶，“我还以为它活不了了。”
“只要好好照顾，总能活的。”沈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植物是这样，别的也一样。”
温阮的心猛地一跳。她知道沈屹说的“别的”是什么——是他们的协议婚姻，是她心里的恐婚阴影，也是他藏在心里的雷暴创伤。
她看着薄荷的新芽，又想起客厅分类好的策划案、冰箱里的便签、灶台上的小米粥，心里的排斥感像被晨光晒化的雪，慢慢变小了。
以前她总觉得，婚姻是麻烦的、不可靠的，是父亲离开时的决绝，是母亲哭红的眼睛。可现在，沈屹用这些细碎的家务细节告诉她，婚姻也可以是柠檬味的清洁香，是温好的小米粥，是枯木逢春的薄荷芽——是有人把你的小事放在心上，用笨拙的温柔，慢慢帮你找回相信的勇气。
“该吃早餐了，粥要凉了。”沈屹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温阮站起来，手里还攥着喷壶。她看着沈屹的侧脸，晨光落在他下颌线上，线条没那么冷硬了，反而透着股柔和。她突然觉得，这个“兵痞”一样的闪婚老公，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他不是她以为的“麻烦”，而是像这盆薄荷的新芽一样，在她紧闭的心里，悄悄打开了一道缝，让光透了进来。
“好。”温阮点了点头，跟着沈屹往客厅走。路过晾衣绳时，她特意看了眼那些挂得整齐的衣服，又想起薄荷的新芽，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或许，这场协议婚姻，不会像她想的那样“麻烦”。或许，那个恐婚的自己，也能像这盆薄荷一样，在沈屹的照顾下，慢慢长出新的勇气，慢慢学会相信“被照顾”的感觉。
温阮坐在餐桌前，拿起勺子喝了口小米粥。米香混着糖糕的甜味在嘴里散开，还有淡淡的柠檬味萦绕在鼻尖，她突然觉得，这样的早晨，好像也没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