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的脸色像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前一秒还是嘲弄和轻蔑，后一秒就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盯着林默，眼神锐利如刀，似乎想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看穿。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历史？”高远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外套往肩上一甩，动作带着几分刻意的潇洒和不屑，“年轻人，别把在学校里学的那套拿到这里来。在部委，有些历史不是用来‘看’的，是用来‘忘’的。看得越多，忘得越慢，死得越快。”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几乎是指着鼻子在威胁了。
林默的脑海中，剧本面板上的负面情绪数值正在飙升。
【目标：高远】
【情绪状态：被冒犯的愤怒（表层），色厉内荏的警告（中层），维护家族利益的焦虑（深层）】
【对你的好感度：-10（敌意）】
林默心中了然。高远越是激动，越是想用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恐吓自己，就越说明他内心的焦虑和不安。他刚才那个电话，十有八九就是向他背后的人“通风报信”。
“多谢高科长指教。”林默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他甚至还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仿佛完全没听出对方话里的威胁，“不过我这人有个毛病，记性太好，学不会‘忘’字怎么写。所以，也只能多看看，争取把不该看的，也看出点该看的门道来。”
他这话，软中带硬，像一团棉花里裹着一根钢针，扎得高远眼皮直跳。
“你！”高远语塞，他没想到林默不仅不退缩，反而还敢顶嘴。他习惯了在同龄人中众星捧月的地位，习惯了用背景和资历压人，还从未遇到过林默这种油盐不进的“滚刀肉”。
“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高远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不再与林默纠缠，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办公室。那扇厚重的木门被他带起的风，“砰”的一声关上，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激起一阵回响。
林默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
他拉开抽屉，看了一眼那个蓝色的文件夹，眼神变得深沉。
高远的反应，彻底证实了他的猜测。这份“楚天雄草案”，绝不仅仅是一份被否决的技术文件那么简单。它背后牵扯到的，很可能就是高远，或者说高远家族的核心利益。
而那个让楚天雄“束之高阁”的批示，和那个他不认识的签名，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林默没有急着离开。他重新坐下，打开了电脑，但并没有上网，而是打开了一个空白的文档。他闭上眼睛，过去几天里看过的、那浩如烟海的档案内容，像电影快放一样在他脑中飞速闪过。
过目不忘的能力，让他可以将这些看似孤立的信息碎片，在大脑中进行任意的拼接和重组。
他开始以“楚天雄”这个名字为圆心，进行关联搜索。
很快，他找到了。在2011年的一份司内人事调动的文件里，楚天雄的名字赫然在列，职位是“政策研究一处处长”。而在2013年底，也就是那份草案被否决后不久，另一份文件里，楚天雄的名字再次出现，后面跟着的，却是“免去职务，另有任用”这八个冰冷的字。
至于“另有任用”到了哪里，档案里再无记载。这与钱博所说的“调往西部”完全吻合。
接着，他开始搜索那个在批示上签名的名字。由于笔迹潦草，他只能辨认出姓“高”，后面的字迹模糊不清。
姓高？
林默的心猛地一跳。他立刻将搜索目标锁定在了2013年前后，所有司局级以上，姓高的领导干部。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但对于此刻的林默来说，不过是在自己的记忆宫殿里进行一次精准的检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黑透，整栋大楼都陷入了寂静，只有林默卡座里的电脑屏幕还亮着，光线映在他专注的脸上。
终于，他在一份关于“十二五规划中期评估会议”的与会人员名单里，找到了一个名字——高建军。时任国家发改委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