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领导的拍板，小同志，给你一个月，拿个详细方案出来！
那一句问话，如山岳压顶。
“你，能不能做到？！”
没有给他留任何转圜的余地，没有“尽力而为”的选项，只有“能”与“不能”两个字，泾渭分明，如楚河汉界。
整个会场，所有人的呼吸都仿佛被这股无形的气场所扼住。几十道目光，像几十支聚光灯，将林默一个人定在舞台中央。这是最后的确认，也是最严苛的考验。扛得住，就是一步登天；扛不住，刚才的一切，都将沦为一场天大的笑话。
高远死死地盯着林默，眼中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只剩下灰败的绝望。他多希望，多渴望从林默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犹豫，一丝一毫的退缩。
钱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不敢去看林默，只是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掉在地上的那串紫檀手串，心里反复念叨：别答应，千万别答应，这是个火坑，是个无底洞啊！
林默站得笔直。
在那位领导锐利如刀的目光注视下，他感觉自己所有的伪装、所有的技巧都被剥离，只剩下最赤裸的内核。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
然后，他抬起头，迎着那道目光，没有丝毫的闪躲。
“报告首长！”
他的声音，清越、坚定，没有半分的颤抖，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保证完成任务！”
没有多余的修饰，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这六个字，带着一种军人领命般的决绝和铿锵，掷地有声。
这是一种承诺，更是一种姿态。他明白，领导要的不是一个夸夸其谈的理论家，而是一个能将蓝图化为现实的执行者。
“好！”
领导的脸上，终于绽开了一个清晰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满是欣赏。
他没有再看林默，而是转向身边的秘书长，语气不容置疑：“会议精神，立刻形成纪要。关于成立‘国家东西部经济内循环战略’课题组的事，由办公厅牵头，发改委主责，财政、国土、央行、国资委等相关部委，必须无条件配合！”
“人员抽调，一路绿灯。谁敢推诿扯皮，直接向我汇报！”
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这已经不是在授权，这是在交予尚方宝剑。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文件，最后看了一眼会场，目光在林默的身上短暂停留了片刻，那眼神中，有期许，有勉励，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告诫。
随后，他转身，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会议室。
领导一走，那股压在所有人头顶的巨大气场瞬间消散。
整个会装的气氛，像一块被瞬间解冻的坚冰，活了过来。压抑的呼吸声，挪动椅子的摩擦声，低低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
没有人立刻离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飘向了那个角落里的年轻人。
林默，或者说，林组长。
高远瘫坐在椅子上，他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他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尤其不敢看自己的父亲。那一片热烈的掌声，那句“保证完成任务”，像无数根钢针，扎在他的心上。他输了，输得连底裤都没剩下。他精心策划的致命一击，最终却成了为对手加冕的礼炮。
高建军缓缓站起身，他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儿子，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再看向林默时，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敌意和轻视，只剩下一种极其复杂的，类似于看着一个无法理解的怪物的神情。他知道，一个属于他们这些老人的时代，可能真的要过去了。
钱博慢慢地、机械地弯下腰，捡起那串紫-檀手串。手串冰凉，他的手心却全是汗。他感觉自己不是来开了一场会，而是来渡了一场劫，林默就是他的劫数。他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一会儿想着回去该怎么跟司长汇报，一会儿想着这个课题组到底是个什么级别的单位，自己这个“引路人”会不会被顺便也给“引”进去……他看着林默的背影，欲哭无泪，只觉得自己的佛系人生，从今天起，算是彻底结束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那位来自西部的副省长，几乎是小跑着冲到了林默面前。他那张被风沙刻满印记的脸上，此刻满是无法抑制的激动，一双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林默的手，用力地摇晃着，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林……林组长……我……我们西部……几千万老百姓……就……就盼着您了！”
最终，他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眼眶却已经红了。那不是客套，那是一种将身家性命、将一方水土的未来，全部托付出去的沉重希望。
林默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手掌的颤抖和那份滚烫的期盼。他反手握住对方的手，郑重地说：“省长，您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
送走了情绪激动的副省长，林默刚松了口气，一个温和而沉稳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林组-长，年轻有为，佩服。”
林默转过头，看到海东省的周书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他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却像最精密的仪器，在不动声色地扫描着林默。
“周书记，您过奖了，我只是一个兵，谈不上什么‘长’。”林默谦逊地回应。
周书记笑了笑，不置可否。他没有多说废话，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制作精良的名片，双手递了过去。
“这是我的私人电话。海东省作为改革开放的排头兵，对于‘引水灌田’这个伟大的构想，愿意第一个响应，也希望能第一个参与进来。”他的话语点到即止，却清晰地传递了合作的意愿。
“方案的细化，肯定会遇到很多现实层面的问题。我们海东，有最活跃的资本，也有最复杂的市场环境，或许可以为课题组提供一些最鲜活的‘样本’。”
林默接过名片，入手微沉，上面只有简单的名字和一串号码。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张名片，更是一份来自东部经济最发达省份的投名状。
“一定向周书记请教。”林默点头。
周书记见目的达到，便不再停留，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默一眼，笑道：“我在海东，扫榻以待，静候佳音。”
说完，他便转身，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离去。
林默低头看着手中的名片，那上面“周明博”三个字，仿佛带着千钧之力。他明白，从他站起来发言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躲在档案室里独善其身的小科员了。
他被推到了棋盘的中央。
各方的利益、资本的诉求、区域的博弈……都将化作无形的丝线，缠绕到他的身上。他走的每一步，都将牵动无数人的神经。
会议室的人渐渐散去，变得空旷起来。
高远在两个同伴的搀扶下，失魂落魄地走了，从头到尾，没有再看林默一眼，像一头斗败了的公鸡。
钱博终于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磨磨蹭蹭地走到林默身边，那表情，比哭还难看。
“林……林默……”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是该祝贺，还是该提醒，又或是该抱怨？
林默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笑了。他拍了拍钱博的肩膀：“钱处，别紧张。回去的路上，还得辛苦您帮我拎包呢。”
钱博一愣，看着林默脸上那轻松的笑容，仿佛刚才在会场上舌战群儒、指点江山的人不是他一样。他那颗悬着的心，不知为何，稍稍落下了一点。
“走吧，钱处。”林默率先迈开步子，向门外走去，“天大的事，也得先填饱肚子。我请客，今天中午，咱们吃顿好的。”
钱博苦着脸，跟了上去，嘴里小声嘀咕着：“我怕我没那个口福……我怕这顿是我的断头饭……”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会议室，长长的走廊上，只剩下他们二人的脚步声。
就在林默即将走出大门，踏入阳光的那一刻，他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他掏出来一看，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京城号码。
短信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我是楚天雄，想和你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