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来自邻国的“窥伺”，一条公路背后的地缘政治博弈
电梯门无声地合上，冰冷的金属门壁映出苏曼毫无表情的脸。
“折龙”。
她在心底默念着这个代号，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手机壳上划过。这代号里透出的，是一种古老帝国的傲慢，以及对新兴力量的必杀之心。他们甚至不屑于用更现代的词汇，而是直接从东方古老的图腾里，攫取了最恶毒的那个动词。
有那么一瞬间，苏曼想立刻拨通林默的卫星电话。但念头一闪而过，便被她掐灭了。
告诉他什么？告诉他，他正在创造的奇迹，已经惊动了盘踞在地球另一端的猛兽？告诉他，有一群世界上最专业的特工，正绞尽脑汁，想让他的心血之作，连同他本人，一起埋葬在黄沙之下？
这只会徒增他的压力，甚至可能让他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束手束脚。
那个男人，苏曼比谁都清楚，他擅长在看得见的棋盘上落子，与看得见的对手博弈。而现在，敌人藏在雾里。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顶层，门缓缓打开。
“苏总？”助理小雅见她久久未动，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
苏曼迈出电梯，步履依旧沉稳，只是声音比刚才冷了三分：“将这份情报的原始密文，以及我们能够追踪到的所有相关信息，打包发给京城，钱博主任。加密等级，最高。”
“明白。”
“另外，”苏曼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小雅，“启动集团最高级别的风险预案。通知安保部门，派一个加强小组进驻沙漠工地，以‘后勤保障’的名义。所有进出工地的物资和人员，背景筛查再提高两个等级。”
“是。”
“最后，把那家商业卫星公司的股份结构和主要客户名单，想办法给我弄到手。”苏曼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冷冽的弧度，“既然有人喜欢在天上偷看，那我们就帮他们把眼睛擦亮一点。”
小雅心中一凛，她知道，苏总这是真的动了怒。东升集团这台精密的商业机器，一旦将它的獠牙对准某个目标，其能量是恐怖的。
……
与此同时，在帕米尔高原的另一侧，中亚某国，卡森共和国的首都。
国防安全委员会的秘密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内政部长伊万诺夫，一个有着浓密眉毛和鹰钩鼻的男人，烦躁地将手中的雪茄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
“将军，你确定这份情报的准确性？”他看向对面的国防部长，一个身形魁梧、肩上扛着三颗金星的老人，“中国人，真的能在一年之内，修通那条横穿‘死亡之海’的公路？”
国防部长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张高分辨率的卫星照片，推到了桌子中央。
照片上，那条黑色的线条，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深深切入了沙漠的腹地。那片由数百台工程机械组成的钢铁集群，即使在静态的图片上，也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生命力。
“这不是情报，伊万诺夫同志，这是事实。”国防部长的声音沉闷如鼓，“我们的观察员，每天都在边境线上看着它向我们延伸。按照这个速度，最多再有八个月，他们的前锋部队，就能在我们的边境小镇喝上下午茶了。”
伊万诺夫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卡森共和国像一块夹心饼干，被两个庞然大物夹在中间。北方的巨熊虽然日渐衰老，但余威仍在；而东方的巨龙，则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速度在膨胀。这条路，就是巨龙伸过来的一根手指，随时可能扼住他们的咽喉。
“我们北方的朋友怎么说？”伊万诺夫问道。
“还能怎么说？”国防部长自嘲地笑了一声，“他们让我们保持冷静，说这只是‘经济合作’。见鬼的经济合作！他们自己的重工业集团，还想去分一杯羹，竞标那条路的路面材料供应！”
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背靠大树好乘凉，但也可能被大树的阴影吞噬。
“那么……我们西方的朋友呢？”伊万诺夫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
国防部长从桌下拿出一个更小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文件夹，轻轻打开。
“他们很有诚意。”他慢悠悠地说，“他们提供了一笔‘人道主义援助基金’，专门用于‘保护我国少数民族的传统文化和宗教信仰’。同时，他们的一些‘民间组织’，愿意帮助我们，向国际社会，讲述一个关于‘巨龙’如何碾碎‘羚羊’家园的悲伤故事。”
他顿了顿，抬眼看着伊万诺夫：“而且，他们还提供了一份名单。一些……在沙漠里很有能量，又对中国人不太友好的朋友。”
伊万诺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看来，是时候让沙漠里的风，吹得更猛烈一些了。”
……
沙漠工地上，依旧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中国速度”带来的巨大成就感，像醇香的马奶酒，让每一个建设者都沉浸在一种亢奋的情绪中。
“老王，你悠着点！”林默哭笑不得地从王教授手里抢过一个扳手，“你这把老骨头还想亲自上阵？这台固沙剂混合泵的参数问题，让小李他们去调就行了。”
王教授吹胡子瞪眼，一脸的不服气：“你懂什么！科学的乐趣就在于亲自动手！我感觉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在为这个伟大的工程而燃烧！”
不远处，阿帕尔骑着他的越野摩托，一个漂亮的甩尾停在两人身边，将一个军用水壶抛给林默。
“林默兄弟，前面五公里的地质勘探数据出来了，和楚老先生的图上画的一模一样，是稳定的戈壁地带，可以全速推进！”他黝黑的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笑容。自从上次林默用“铁鹰”帮他们找到了新的水源点后，阿帕尔对林默的称呼，就从“林主任”变成了“林默兄弟”。
林默拧开水壶灌了一口，点了点头：“好，通知下去，让c区和d区的车队准备提速。”
一切都显得那么完美，顺利得像一个被精心编排好的剧本。
然而，一丝不和谐的音符，很快就出现了。
最先出现问题的，是网络。
一些由海外服务器发出的帖子，开始在一些半公开的论坛和社交媒体上流传。帖子用煽动性的语言，配上一些移花接木的图片，声称“天路”工程正在用一种有毒的化学固沙剂，永久性地污染地下水源，并破坏了沙漠深处某些不为人知的“圣地”。
这些帖子起初并未引起注意，但很快，它们被翻译成当地语言，通过一些隐秘的渠道，在沿途的绿洲和村庄里传播开来。
紧接着，是物资上的小麻烦。
一批从东部运来的高强度钢材，在入库检验时，被发现有几捆的规格和订单不符，导致一个关键的桥梁预制件工程，延误了整整两天。
又过了几天，负责为整个工地提供生活用水的净化设备，一个核心过滤模块突然发生了故障。负责维修的德国技师检查后，得出的结论是“非正常磨损”，似乎是有细小的沙粒进入了本应完全密封的组件内部。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些看似可以归结为“意外”或“疏忽”的小事。它们并没有对工程造成实质性的阻碍，却像鞋子里的沙子，开始让人感到隐隐的不舒服。
“林主任，这都这个月第三起了！”后勤部的负责人老张，拿着一份报告，满脸愁容地找到了林默，“再这么下去，我们光处理这些破事，进度就要被拖慢了。”
林默看着报告，眉头微蹙。他的大脑，如同一台超级计算机，瞬间将这一个月来所有“意外事件”的数据串联了起来。
钢材规格错误，发生在月初，影响的是北段的桥梁。
水源净化故障，发生在中旬，影响的是整个生活营地。
今天，一台负责南段路基作业的摊铺机，液压系统又出了问题，报告说是油管老化。
这些事故，地点分散，类型各异，看上去毫无关联。
但林默的直觉，却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味道。这些“意外”发生的时间点，太巧了。每一次，都精准地卡在了一个小小的工序节点上，造成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人烦躁却又不足以触发高级警报的麻烦。
这不像是意外。
这像是一种……试探。
就像高明的猎手，在接近猎物时，会不断地投掷石子，测试猎物的反应和警惕范围。
“那台摊铺机，现在情况怎么样？”林默问道。
“机修组的刘师傅正在抢修。”后勤老张回答，“刘师傅是咱们这儿技术最好的老师傅了，他说问题不大，就是有点奇怪，那段油管上个月才做过保养，按理说不该这么快就老化。”
林默放下报告，站起身：“带我去看看。”
当林默赶到现场时，刘师傅正满头大汗地从摊铺机底下钻出来，手里拿着一截断裂的油管，满脸的费解。
“奇怪，真是奇了怪了……”他把油管递给林默，“林主任您看，这断口，太整齐了，不像是自然爆裂，倒像是……倒像是被什么利器给割开，然后又用高温处理过，伪造成了老化的样子。”
林默接过油管，指尖在断口处轻轻抚过。他的目光，却越过刘师傅，落在了不远处一个负责该片区设备调度的本地工头身上。
那工头正和几个人说着什么，脸上带着焦急的表情，似乎在抱怨这倒霉的事故耽误了工期。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林默的视线，与那工头不经意地对上了。
工头冲他露出一个无奈又带着歉意的苦笑。
就是这一刻。
林默的脑海里，剧本面板悄然浮现。
没有炫目的色彩，只是一片灰色的背景板，清晰地解析着对方的情绪。
【目标：巴图（设备调度工头）】
【情绪状态：焦虑（70%）、担忧（20%）……】
一切正常。
但就在林默准备移开目光的刹那，那灰色的面板深处，如同水底的暗流，一闪而过了一行极细微、却被他精准捕捉到的文字。
【隐藏情绪：恐惧（5%）、交易完成后的心虚（5%）】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个关心工程进度的年轻主任。但他的内心，却已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再次看向那个工头巴图，对方已经转过头去，正大声地指挥着工人清理现场，表现得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基层管理者。
林默握着那截冰冷的油管，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明白了。
风，真的起来了。
而且，第一粒被风吹起的沙子，已经迷进了自己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