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不凡跟着林立拐出小巷，重新走回碧月城的主街，热闹的气象再次映入眼帘。
“大师兄，我当然是信你呀。”聂不凡眼神真切道：“只是我记得你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不仅要眼见为实，最好也要耳听为实、体验为实，可现在这样的结果实在让我感到困惑。”
林立漫不经心地抬眼，目光扫过眼前人声喧嚷的繁华街道，声音缓缓响起：“但是你要注意一点，那就是你看到的、听到的，还有亲身体验到的一切，究竟是本就是这样呢，还是别人想让你觉得是这样呢……”
“师兄的意思是，我现在看到的，其实只是别人想让我看到的？”
“你自己觉得呢？”
我自己觉得？
大师兄这是在考我？
聂不凡扭头望向林立，却见对方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半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瞧着师兄这副模样，聂不凡心中忽然灵光一闪，隐约有了明悟。
他明白师兄的用意了。
这话不是要考他。
因为往常里，师兄若想考校谁，都会直截了当地讲清前因后果，再询问应对的方案与手段，从不会像这样模棱两可地让人去猜。
可他现在笑而不语，故弄玄虚……
显然，师兄是在防备着什么。
以聂不凡的理解，他十有八九是在防备留仙宫堕落事件的幕后主使。
对方说不定就藏在碧月城里，一旦大师兄随口多说一句，便可能引来对方的注意而打草惊蛇。
这就像他刚到手不久的“妙手空空”神通，纵使能悄无声息偷取他人储物法器里的物件，却不能对高境界修士动手。
这除了因为高境界修士精神力和警惕性高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其实是，修为到了一定层次后，修士的直觉就会变得非常敏锐。
如果大师兄随意在大街上提起他们的计划与目的。
很容易会让他们冥冥中有所预感，从而打草惊蛇。
举个例子。
聂不凡现在在心里蛐蛐一句：大师兄的脑回路真是变态。
大师兄肯定立马会有所感应！
果然。
下一秒，林立便倏然皱起眉头，目光精准地投向他，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笃定，“你的眼神告诉我，我现在应该立刻动手揍你一顿。”
聂不凡心头一突，连忙打哈哈掩饰：“啊？为，为什么啊……”
林立语气平静得像是看见了自己两位数的余额，“你欠儿欠儿的。”
聂不凡连忙陪着笑脸道：“大师兄误会了，我这种眼神其实是在表达对你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林立翻了个白眼。
他心想，难道这话也是跟我学的？
可是我自言自语的时候没说过这句话吧……没有吧？
聂不凡见林立沉默，略松了口气。
接着又感到无比心安。
既然大师兄来了，想必他已经提前做好了安排。
自己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小剑修，老老实实听从大师兄的安排就是了。
忧心太多，想法太多，反而容易给大师兄添乱。
既然大师兄已言明自己的所见所闻皆为人为设计，那么不难推断，幕后安排者此举必定是为了刻意营造某种假象，从而掩盖更深层的真相。
再结合大师兄派他前来调查碧月城的缘由，进一步推测便可知：留仙宫大概率是故意放过那些无关紧要的散修，同时又对碧月城表面的繁华严加管控。
其根本目的，正是为了麻痹外来者，让他们对碧月城的真实情况放松警惕。
而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大师兄肯定知道，自己跟着大师兄总能弄个明白。
聂不凡跟着林立沿着大街一路往碧月留仙阵的方向走，忽然，路边的一家店面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家门面颇为气派的大店铺，挂着的牌匾印着“天龙聚宝阁”五个大字，是卖法宝的。
在门墙外的空处上，挂着一些牌子。
“今日新到店……”
“乌精神木鼎”、“黄花俏碧衫”、“九幽寒阴矛”、“血煞细毛针”、“生龙活虎丹”……
原来这聚宝阁除了做法宝与装备的生意，竟还兼卖丹药。
聂不凡的目光一下子被点燃，生龙活虎丹？
他立马被吸引得挪步过去，走了两步才想起自己是和大师兄在一起，连忙止住步子找人，却见林立也正朝着店铺门口走去，他连忙跟上。
二人刚抵达门口，不料店内忽然从一片喧哗中爆发出一声急促大喝：“快闪开！”
话音尚未落地，一道清冽的剑鸣便骤然响起。
紧接着，一把清辉剑猛地从店内激射而出！
“嗡——”
长剑震鸣的清亮声音，在众人耳畔回荡。
只见一道莹润清辉裹着一把长剑出现在街头，银白如月的剑身，乌黑如夜的剑柄，整把剑自内而外透着一股清冷孤绝的傲气。
若非林立及时拉住聂不凡闪身躲避，这柄疾驰的长剑怕是非要撞在他身上不可。
聂不凡本就是剑修，只一眼便看出这把剑已经通灵有主。
虽没凝成真正的剑灵，可剑身上那股活泛的灵气，比寻常法器要灵动百倍，可见剑主人一直有在精心蕴养它。
只是不知这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还一副像是要被卖的发怒模样？
通常而言，剑修从不会轻易卖剑的。
除非是觉得自己与剑契合度不够，或是实在无力继续蕴养，才会动这样的念头，可即便如此，愿意卖剑的剑修也寥寥无几。
尤其是这种已能通灵的剑，等同于剑修与剑达成了心意相通的境地，就是要卖，也会抹除旧主人的印记，令其灵性不至于抑郁……
像眼前这个样子……难道是被人抢走后拿来变卖的？
聂不凡随即摇了摇头，将这念头压下。
这怎么可能……
“诸位客官小心！”身后传来店家焦急的高声提醒。
街上熙攘的人流闻声瞬间四散避开。
碧月城内虽大多是修者，可其中绝大多数修为还在元婴期以下，而这柄剑所蕴含的灵性，最起码也得是元婴期修者才能蕴养出来，实力着实厉害。
“嗡嗡——”
清辉剑陡然发出一声震鸣，剑身骤然腾空，竟似要挣脱束缚，破空飞去。
“定！”
恰在此时，堂内猛地传来一声沉雷般的顿喝。
一道身影倏然掠出，正是暗藏的高手。
他抬手间，三枚泛着暗金光泽的符篆“唰”地破空而出，在空中迅速连成稳固的三角阵形，精准扣向那柄即将遁走的清辉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