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整个清源山仿佛被抽紧的弓弦，发出无声的震颤。
林凡没有继续待在静室。他吊着右臂，一步步走上学院最高的观星台。夜风凛冽，吹动他略显凌乱的发丝，也让他因药力而有些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
从这里俯瞰，整个学院尽收眼底。
山门处，符文的光辉比平时明亮了数倍，如同流淌的金色河流。一队队身着统一制服的巡逻弟子脚步匆匆，领头的正是李昊，他声若洪钟，不断调整着布防细节，那股雷厉风行的劲头感染着每一个人。
炼器工坊方向，灯火通明，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灵力灌注的嗡鸣彻夜不息。韩斌的身影在窗口来回闪动，时而对着复杂的阵图凝眉思索，时而对着忙碌的学徒们大声指挥，鼻梁上的眼镜都滑落了几分也顾不上推。
阵法中枢所在的区域，道道灵光如同活物般沿着既定的轨迹游走、交织。玄诚道长须发皆张，手持罗盘，不断测算、调整着能量节点。偶尔能听到他与负责具体布置阵基的长老急促的交流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灵石燃烧和符文篆刻的特殊气味。
就连后山的灵植园，此刻也有弟子在资深灵植夫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加固着保护灵药的微型阵法，生怕混战时被余波损毁了这些珍贵的资源。
一种前所未有的凝聚力，在危机压迫下悄然滋生。
林凡默默看着，感受着这座由他一手创建的“堡垒”在危机下的脉动。他受伤的右臂隐隐作痛，识海也传来针扎似的细微刺痛，但一股更强大的意志在支撑着他。
“感觉如何？”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苏沐不知何时来到了观星台，依旧是一袭素白衣裙，在夜风中飘然若仙，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化开的凝重。
“比预想的快。”林凡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投向东南方向的沉沉夜色，“三年之约，成了笑话。”
“猎犬从不守时，它们只遵循毁灭的本能。”苏沐走到他身侧，与他并肩而立，“‘掠影’是它们中最狡猾的耳目之一，擅长潜行、寄生与心智干扰。它未必会直接强攻，更可能……从内部瓦解你们。”
“内部清洗已经开始了。”林凡语气平静，却带着铁锈般的寒意。
就在这时，下方学院广场上，一阵轻微的骚动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只见在李昊的主持下，所有弟子、教习、杂役都被召集起来。广场中央，一面古朴的青铜镜被玄诚道长郑重取出——正是得自海渊遗迹的“问心镜”。镜面并非光可鉴人，反而如同蒙着一层混沌的水雾。
“诸位同门，”李昊的声音通过扩音阵法传遍广场，“大敌当前，为保学院安危，需进行一轮问心筛查。此镜只照神魂异状，于清白者无损。请依次上前，凝神静气，注视镜面！”
人群中难免有些窃窃私语和不安的情绪。但在李昊威严的目光和当前紧张的氛围下，无人敢公开反对。
筛查开始了。大部分弟子走上前，镜面只是微微泛起白光，便恢复正常。轮到一名负责仓库管理的外门弟子时，异变突生！
当他目光接触到镜面的刹那，镜中混沌的水雾骤然翻滚，竟隐隐浮现出一抹扭曲的、带着不祥血色的阴影！那弟子脸色瞬间煞白，眼神变得惊恐而茫然。
“拿下！”李昊厉喝一声。
旁边两名执法弟子立刻上前，然而那弟子却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双眼赤红，周身灵力暴走，竟不管不顾地朝着身边一名发呆的年轻弟子扑去，状若疯狂！
“被寄生了？还是心智被侵蚀控制了？”苏沐眼神一凛。
就在那失控弟子的手即将触碰到年轻弟子喉咙的瞬间——
嗡！
一道无形却厚重如岳的精神威压骤然降临，精准地笼罩住那名失控弟子。他前扑的动作猛地一僵，如同被冻结在原地，眼中的血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随即软软倒地，昏迷不醒。
观星台上，林凡缓缓收回了目光，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刚才那一下，他动用了尚未完全恢复的神识，强行镇压，牵动了伤势。
“清理掉。”林凡的声音透过神识，清晰地传入下方李昊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与冷硬。
广场上短暂的骚动被迅速压制下去，筛查继续。有了前车之鉴，所有人的表情都更加凝重，气氛肃杀。
苏沐侧头看着林凡苍白的侧脸，轻声道：“你伤势未愈，强行出手，得不偿失。”
“顾不了那么多。”林凡咳嗽了一声，抹去嘴角一丝腥甜，“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若放任他伤人，恐慌会像瘟疫一样蔓延。我必须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们，也告诉可能隐藏在暗处的其他东西——在这里，任何异动，都会被立刻摁死！”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血与火的决心。
苏沐沉默片刻，终是轻轻一叹，没有再劝。她明白，这就是林凡选择的道路，作为领袖，在危机面前，他必须展现出绝对的强势与掌控力。
就在这时，韩斌兴奋的声音通过传讯符传来：“院长！玄诚道长！第一套复合防御大阵的‘基柱’符文刻画完成了！能量回路初步贯通，测试稳定性达到预期八成！‘蜂鸟’傀儡的第一批也下线了，随时可以放飞！”
好消息终于来了。
林凡精神微振，看向东南方的目光更加锐利。
“还不够快……”他低语，“‘掠影’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
他点开系统面板，看着“学院的基石”任务那不断跳动的倒计时，以及因为刚才的铁腕镇压和高效建设而微微跳涨了一点的教学点数。
“来吧，让我看看，你这‘猎犬’的爪牙，究竟有多锋利。”
夜色更深，清源山在肃杀与忙碌中，等待着黎明，或者说，等待着那已然逼近的阴影。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