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藏石胚的风波，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荡开几圈涟漪后，表面很快恢复了平静。但林凡和韩斌都清楚，水下某些东西已经改变了。
那两个部落战士冰冷的眼神和毫不留情的警告，让韩斌彻底老实了，每天干活更加小心翼翼，不敢再有丝毫逾越。带回的消息也越发琐碎，多是关于哪个矿工又病倒了，哪个狩猎小队在外围遇到了难缠的野兽之类。
林凡则越发沉寂。他白天几乎不动弹，像一尊逐渐被尘土覆盖的石像，只有偶尔睁开眼时，眸底深处一闪而逝的精光，才显露出内里的波澜。夜晚的“修炼”变得更加隐秘和艰难，他不敢再轻易吐血，每一次引导“石心”的力量都控制在极微小的幅度，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道基损伤修复进度：0.07%】
【《引气诀》熟练度：87\/100（入门）】
进度慢得令人发指，但那股盘踞在经脉中的阴寒死寂之力，确实被土煞之气一点点地蚕食、逼退，尽管每次可能只有头发丝般的距离。他能调动的灵气也多了微不可察的一丝，至少让他感觉自己像个活人，而不是一具仅存意识的躯壳。
右臂的骨折在黑膏残余药力和他自身气血微弱的滋养下，也开始缓慢愈合，虽然离恢复用力还早，但至少不再像最初那样稍微一动就痛彻心扉。他用老人送的树皮和树叶重新做了固定，比之前更牢固了些。
日子就在这种压抑的平静中又过了几天。直到这天下午，石斧再次出现在石屋门口。
这一次，他身后还跟着两名气息明显比普通猎人更加沉稳的战士。
“林凡，长老要见你。”石斧的语气依旧硬邦邦，但眼神深处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该来的，终究来了。林凡心中并无太多意外，私藏事件或许只是个引子，那位石坚长老，是时候要亲自掂量一下他们这两个“外来者”的份量了。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动作依旧显得十分艰难笨拙。石斧皱了皱眉，对身后一名战士示意了一下。那战士上前，粗壮的手臂一把将林凡搀扶起来，力道不小，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有劳。”林凡低声道谢，半边身子倚靠着那名战士，脚步虚浮地向外走去。经过韩斌身边时，他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走出石屋，灰白的光线刺得他眯了眯眼。部落里依旧是一片忙碌景象，但不少目光都或明或暗地投向他这个被长老亲卫“请”走的外来人。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冷漠，也有隐隐的敌意。
长老的石屋在部落中央，是最大也是最坚固的一座。门口悬挂的猛兽头骨在灰雾中显得格外狰狞。掀开厚重的兽皮门帘，一股混合着药草、烟火和岁月沉淀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陈设依旧简陋，中央的篝火燃烧着，噼啪作响。石坚长老依旧盘坐在那张兽皮矮榻上，骨杖横在膝前。他下首的位置空着，只有他一人。
搀扶林凡的战士将他带到篝火前，便松开手，和石斧一起退到了门口守卫，如同两尊沉默的石雕。
“坐。”长老抬起眼皮，浑浊却锐利的目光落在林凡身上，指了指火塘边一块表面还算平整的黑石。
林凡没有推辞，缓缓坐下，动作间依旧带着重伤员的滞涩。他微微喘息了几下，才抬头迎上长老的目光：“长老召见，不知有何吩咐？”
石坚长老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窥灵魂深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苍老而平稳：“几天了，伤，好些了么？”
“多谢长老赐下的黑膏，性命无碍，手脚……还需些时日。”林凡回答得滴水不漏。
“嗯。”长老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骨杖顶端的黑色晶石，“黑膏虽好，治标不治本。你体内的那股‘死气’，寻常药物难医。”
林凡心中微凛，面上适时露出一丝苦涩：“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不敢奢求其他。”
“是么？”长老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弧度，“我看你气色，比刚来时，好了不止一筹。看来，不仅仅是黑膏的功劳。”
林凡沉默。他知道，这老者的眼力毒辣，自己这点伪装，在近距离下，恐怕瞒不过他。
“那孩子给的‘石头’，好用吗？”长老突然话锋一转，直接点破了最关键的一点！
林凡瞳孔微缩，心跳漏了一拍。他果然知道！不仅知道石头的存在，甚至可能知道那并非普通石髓！
屋内空气瞬间凝滞，篝火燃烧的噼啪声显得格外清晰。门口的石斧和那名战士，身体似乎也微微绷紧。
林凡深吸一口气，知道再装傻已无意义。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长老：“长老慧眼。那石头……确非凡品，对压制晚辈体内的阴寒之气，有些微效。”
他选择了半真半假的承认，将“石心”的作用限定在“压制”而非“修复”上。
长老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仿佛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半晌，他缓缓道：“那是‘石心’，矿脉之精粹，可遇不可求。整个部落，一年也未必能挖出两三块。能直接引动其中力量，而不被煞气反噬……你修的，不是寻常路数。”
林凡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说道：“晚辈所学粗浅，侥幸未死而已。”
“侥幸？”长老轻笑一声，带着些许嘲弄，“在这噬灵瘴遍布、凶兽环伺之地，没有侥幸。只有实力，和……价值。”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告诉我，外来者，除了能吸收石心，你还有什么‘价值’，值得我黑石部落，付出珍贵的黑膏，甚至容忍一个可能带来麻烦的人？”
图穷匕见。
石坚长老不再绕圈子，直接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你们，有什么用？
林凡迎着那迫人的目光，心念电转。展现全部实力是找死，但若表现得毫无价值，恐怕立刻就会被抛弃，甚至……处理掉。
他缓缓抬起还能活动的左手，指尖在空中极其缓慢地划动，调动起那丝微弱得可怜的灵气，依循着这几日暗中观察、解析那石壁上“祖纹”所得的一丝微末感悟，勾勒出一个极其简陋、残缺，却隐隐带着一丝古朴厚重意味的符文轨迹。
那轨迹一闪而逝，甚至连灵气波动都微弱到几乎不存在。
但就在那轨迹成型的瞬间，石坚长老摩挲着骨杖的手指猛地一顿！他浑浊的双眼中，骤然爆射出一抹难以置信的精光！
他死死地盯着林凡的指尖，又猛地抬头看向林凡的脸，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
“你……懂祖纹？！”
（第二百五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