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辰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探入怀中。
白玉霜那双锐利的丹凤眼死死地盯着他的动作。
她很好奇。
也很好胜。
她想看看，眼前这个敢夸下海口说要垄断整个县城酒水市场的男人。
到底能拿出什么样的底牌来撬动这早已固化了的利益格局。
是银票？
不可能。看他这一身粗布衣衫不像是有万贯家财的样子。
是某个大人物的信物？
也不像。他身上没有丝毫官宦子弟的气息。
就在她暗自揣测的时候。
周辰的手从怀里抽了出来。
他拿出的不是金，不是银，也不是什么令牌信物。
而是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皮货。
白玉霜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的失望。
皮货？
虽然值钱，但也不过是些……
然而。
当周辰将那张皮货在桌上缓缓展开时。
白玉霜那刚刚升起的一丝失望瞬间便被浓浓的震惊所取代！
那是一张狐狸皮。
一张通体雪白、没有任何一根杂毛的极品白狐皮！
更让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张皮子的处理工艺！
皮板柔软得像上好的绸缎，可以任意地折叠却看不到一丝褶皱。
皮毛更是光滑油亮，在酒馆那昏暗的光线下都散发着一层如同月光般温润皎洁的光泽。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
那触感……
顺滑，细腻，温暖。
仿佛在抚摸一件活物的羽毛。
最关键的是，这张皮子没有任何异味！
没有寻常皮货那种难以去除的血腥和骚臭。
反而还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
“这……这是你硝制的？”
白玉霜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她自己也开酒馆，偶尔也会收一些猎户的野味和皮货。
但她可以发誓，她这辈子从未见过处理得如此完美的皮子！
这种工艺别说清水镇了，就是拿到县城、甚至是府城里去。
都绝对是独一份的！
“不止这个。”
周辰的脸上带着强大的自信。
“那头野猪除了肉，它的皮我也硝制好了。还有之前猎的一些兔子皮、狼皮都在家里。”
“媚儿，你听好。”周辰向她解释着自己的第一步计划，“我们的酒是王牌，是用来撬动市场的终极武器。但它现在还不能轻易露面。”
“我们需要一笔足够庞大的启动资金。用来打点关系、疏通门路，甚至，是用来……砸开那些不识相的拦路石。”
“而这些远超这个时代工艺水平的顶级皮货，就是我们赚取这第一桶金的敲门砖！”
白玉霜彻底明白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心思缜密、步步为营的男人。
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好！”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那丰满的胸脯也随之起伏了一下。
“我跟你干了！”
她站起身动作麻利地收拾了一下店面。
“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凝重。
“镇上乃至整个青阳县最大的皮货生意都垄断在一个人的手里。”
“此人外号‘陈扒皮’。为人最是奸诈狡猾，欺生护短。我们这些皮货虽然是极品。但落到他手里，若是被他看出我们是急于出手的新手也必然会被他狠狠地压上一刀！”
“哦？陈扒皮？”
周辰笑意灿烂。
“我倒要看看是他扒我的皮，还是我……薅他的羊毛。”
清水镇南大街。
“陈氏皮货行”的门口车水马龙。
周辰和白玉霜一人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走了进去。
店铺里充斥着一股独属于动物皮毛的、浓郁的腥膻气味。
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的干瘦老头正躺在柜台后的摇椅上悠哉悠哉地哼着小曲。
正是那陈扒皮。
他抬起眼皮瞥了一眼进来的周辰和白玉霜。
看到周辰那张陌生的年轻面孔。
又看到白玉霜那明显是以周辰为主的姿态。
他那双精明的小眼睛里便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来了只肥羊。
他连身都懒得起，只是用下巴指了指柜台。
“有货？放那吧。”
那爱搭不理的姿态充满了老江湖的傲慢。
周辰也不生气。
他将自己背上那个装满了野猪皮和狼皮的包裹放到了柜台上解了开来。
陈扒皮的目光随意地扫了一眼。
当他看到那些皮板柔软、处理得干干净净的皮货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但这丝惊讶很快就被他掩饰了下去。
“嗯，还行。”他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这样吧，看在玉霜妹子的面子上，这些我给你……二十两银子。”
白玉霜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这些皮货若是拿到市面上，就算工艺普通也至少值五十两！
这个老狐狸一开口就直接砍了一大半还多！
她刚要开口理论。
却被周辰用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周辰的脸上依旧带着那副平静的笑容。
他没有去碰那些野猪皮。
而是从自己怀里缓缓地取出了那张压箱底的王牌——白狐皮。
当那张通体雪白、光华流转的极品狐皮出现在柜台上时。
陈扒皮那双眯缝着的小眼睛猛地就瞪圆了！
他的呼吸都为之停滞了半秒！
但他毕竟是老江湖。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和贪婪，故作不屑地“嗤”了一声。
“花里胡哨，中看不中用。罢了罢了，添上这张，我再给你加……五两。”
二十五两。
买下这所有加起来至少价值一百五十两的极品皮货！
这已经不是压价了。
这简直就是明抢！
白玉霜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然而，周辰却笑了。
他不怒反笑。
他没有再跟陈扒皮说半句废话。
他只是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锋利的、用来分割熏肉的小刀。
在陈扒皮那瞬间收缩的瞳孔中。
周辰举起小刀，对着那张价值连城、足以让任何一个皮货商都为之疯狂的白狐皮。
作势就要狠狠地划下去！
“住手！”
陈扒皮那尖锐的叫声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他整个人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那摇椅上弹了起来！
脸上再也没有了丝毫的悠哉和轻蔑！
只剩下纯粹的，极致的，惊恐和心疼！
他本以为自己今天是吃定了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下小子。
却万万没有想到。
这个年轻人比他还要狠！还要不按常理出牌！
他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自毁珍宝！
“等等！小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陈扒-皮的声音都变了调。
“是老朽有眼不识泰山！价钱……价钱，咱们好商量！”
然而。
周辰却缓缓地收起了手中的小刀。
也将那张完好无损的白狐皮重新小心翼翼地折叠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早已方寸大乱的奸商。
脸上露出了一个恶魔般的灿烂笑容。
他将所有的皮货都重新打包背回了身上。
淡淡地说了一句。
“老板。”
“想谈，可以。”
“但现在不是你肯出多少钱的问题了。”
“而是我……还想不想卖的问题了。”
说完。
他便在白玉霜那充满了震惊和崇拜的目光中。
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将一个彻底傻了眼的陈扒皮和一个天大的难题都留在了那间充满了动物皮毛气味的商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