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
凌素看着周辰将那瓶足以点燃的“烧刀子”，不要钱般地倒在自己的手上，又用来冲洗即将要“剖开”人体的刀具，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不明白，为何要用酒水去清洗。
在她看来，这除了浪费，没有任何意义。
周辰没有解释。
在这个时代, 去解释什么是“细菌”、什么是“感染”，无异于对牛弹琴。
他只是用最严苛的标准, 做着手术前最后的准备工作。
他用烈酒反复冲洗着自己的双手，从指尖到手肘，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直到皮肤被酒精刺激得微微发红。
所有即将用到的工具——一把他随身携带的、锋利无比的特制小刀，几枚用兽骨打磨成的、纤细的骨针，以及数根从羊肠中提取、用特殊药水浸泡过的坚韧肠线，全都在一个陶碗里用“烧刀子”浸泡着。
刺鼻的酒味瞬间压过了山洞里的血腥味，在火光下形成了一种诡异而又庄严的氛围。
“铁牛。”周辰完成了消毒, 声音变得低沉而又严肃。
“在！”
“按住她的肩膀和双腿, 用尽你所有的力气。记住, 手术过程中，无论她挣扎得多厉害，都绝对不能让她动弹分毫！”
“是！”铁牛深吸一口气, 走到女子的身侧，两只蒲扇大的手掌稳稳地按住了她的肩膀。
另外两名黑狼卫则按住了她的双腿。
“凌素, 把这块布, 塞进她的嘴里。”周辰又递过去一块干净的布条，“防止她因为剧痛咬断自己的舌头。”
没有麻药。
这是这场手术，最大的难关。周辰神色凝重。
一切, 只能依靠伤者自身的意志力，和施术者绝对的速度与精准！
当所有的准备工作全部就绪。
山洞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觉地停滞了。
周辰跪坐在女子的身旁，最后一次深呼吸。
他将所有的杂念都排出脑外。
眼中，再无男女之别，再无绝色容颜。
只剩下，一个等待他去拯救的，濒死的病人。
他拿起在烈酒中浸泡过的小刀，刀锋在火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光。
没有丝毫的犹豫。
在所有人屏住呼吸的注视下，周辰手起，刀落！
刀锋，沿着女子腹部原有的恐怖伤口，稳稳地，精准地切了下去！
“嘶……”
极其细微的、皮肉被切开的声音，在死寂的山洞里清晰可辨。
原本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深度昏迷的女子，在剧痛的刺激下，身体猛地绷紧，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
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挣扎、颤抖！
“按住她！”周辰头也不抬, 低喝一声。
铁牛和两名黑狼卫额头上青筋暴起，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才将看似柔弱的身体死死地压制在原地。
周辰的手稳如磐石。
刀锋继续向下，一层层地切开脂肪，划开肌理。
最终，抵达腹膜。
他用两根手指将腹膜轻轻提起，用刀尖小心翼翼地划开一个小口。
一股更加浓郁、更加腥臭的血腥味，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脏器气味，猛地从小口中喷涌而出！
周辰没有停顿, 顺着小口，将整个腹腔彻底打开！
当女子腹腔内的景象，完完整整地暴露在火光之下时。
“啊！”
即便是凌素这位专业的医者，也忍不住当场发出一声惊呼，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只见小小的腹腔之内，早已不是正常的模样。
里面灌满了暗红色的、半凝固的淤血，几乎要满溢出来。
粉白色的肠子浸泡在血泊之中，其中有两处已经断裂，露出了里面尚未消化完的食物残渣。
而在一侧，原本应该是鲜红色的肝脏边缘，更是有一道深长的裂口，还在“汩汩”地向外渗着血！
五脏破裂！肠穿肚烂！
这已经不是凡间的医术所能挽救的范畴了！
凌素的身体晃了晃，眼中最后的一点希望之火也彻底熄灭了。
她看着周辰, 眼神里已经不再是反对，而是一种深深的绝望和悲哀。
在她看来, 周辰此刻的行为，已经不是在救人了。
而是在……虐尸。
然而, 与凌素的绝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周辰近乎毫无人性的镇定。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
仿佛眼前修罗地狱般的景象，不过是一副再寻常不过的解剖图。
他的眼神专注而锐利。
“清理淤血。”
他伸出手, 对身旁早已呆若木鸡的凌素，下达了第一个指令。
凌素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可当她看到周辰不带任何情感，只剩下绝对专业的双眼时，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动了起来。
她颤抖着，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布巾，开始一点点地清理着恐怖的血泊。
“准备肠线, 和三号骨针。”周辰的声音继续响起。
他的两根手指稳稳地探入血污之中，小心翼翼地将一段破损的、还在向外渗漏着污物的肠子轻轻地提了起来。
他将破损的肠子展示给身旁脸色惨白，几乎要呕吐出来的凌素看。
用一种近乎冷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教学语气说道：
“看到这个破口了吗？”
“肠道破损, 是腹部外伤最致命的并发症之一。污物会污染整个腹腔, 引发感染和败血。这是手术的第一个难点。”
“我们, 必须先将它缝合起来。”
缝……缝合？
用针线去缝合活人的肠子？！
凌素的大脑彻底停止了思考。
她感觉自己过去二十年所建立起来的整个医学观，都在这一刻，被眼前这个男人用一种最粗暴、最不可理喻的方式彻底地碾碎了！
她看着周辰拿起一根在烈酒中浸泡得发亮的骨针，穿上同样诡异的羊肠线。
她看着他, 准备用这套在她看来近乎巫术般的工具，去触碰人体最神圣、最不可侵犯的“五脏六腑”。
这个男人, 他……他到底是要创造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医学奇迹。
还是, 要完成一场，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谋杀？
山洞里,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