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巨石滚落的轰鸣声，如同大地愤怒的咆哮，在狭长的一线天峡谷两端同时炸响。
腾起的烟尘遮天蔽日，彻底封死了前后唯一的出路。
金甲战将李毅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不安地嘶鸣着，前蹄高高扬起。他回头看去，只见退路已被数块万斤巨石堵得严严实实，别说是人，就连一只耗子都钻不出去。
“中计了！”
这个念头刚刚在他脑海中闪过，一股彻骨的寒意便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里是一线天！
两侧崖壁高耸入云，中间只有一条仅容四马并行的狭窄通道。
这是天然的死地！是兵家绝地！
“稳住！都给我稳住！”
李毅强压下心中的惊恐，挥舞着马鞭，试图控制住已经开始出现骚动的军队。
“盾牌手！举盾！护住头顶！”
“弓弩手！寻找掩体！准备反击！”
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宿将，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
然而，预想中的滚木礌石并没有落下，也没有漫天的箭雨倾泻而下。
整个峡谷，除了士兵们粗重的喘息声和战马的喷鼻声，竟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种安静，比喊杀声更让人感到窒息。
“李将军，别来无恙啊。”
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上方传来。
那声音不大，却仿佛就在耳边响起，清晰地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李毅猛地抬头。
只见在峡谷左侧最高的崖顶之上，一块突出的巨石边缘，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那人身披黑色大氅，在山风中猎猎作响。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那两千多名如同蝼蚁般的虎贲卫。
阳光从他身后洒下，为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感受到那股铺天盖地而来的，宛若神明般的压迫感。
周辰！
虽然从未见过面，但李毅在看到那个身影的第一眼，就确定了他的身份。
“周辰！你这卑鄙小人！有种下来跟我决一死战！”
李毅拔出佩剑，指着崖顶，声嘶力竭地怒吼。
“决一死战？”
周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李将军，你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
他微微前倾身子，目光透过百丈的距离，准确地锁定了李毅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这里风水不错，四面环山，藏风聚气。”
“用来做你们的埋骨之地，再合适不过了。”
“放箭！给我射死他！”李毅气得浑身发抖，大吼道。
几十名臂力过人的神射手立刻弯弓搭箭，向着崖顶射去。
然而，这百丈绝壁，对于人力而言，实在是太高了。
那些平日里足以穿金裂石的劲矢，在飞到一半的时候，便力竭而坠，软绵绵地掉落下来，甚至连周辰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周辰看着那些无力坠落的箭矢，脸上的嘲弄之色更浓。
“看来，李将军不仅脑子不好使，连手下的兵，也没吃饭啊。”
他缓缓抬起右手。
“既然你们这么热情，那我也不能失了礼数。”
“来而不往，非礼也。”
随着他的手势挥下。
峡谷两侧的崖壁之后，突然冒出了数百个黑狼卫的身影。
但他们手中拿的，并不是弓弩，也不是滚石。
而是一个个用干枯的藤蔓编织而成的巨大草球，以及数百个封着口的陶罐。
“放！”
穆青寒一声令下。
数百个草球被点燃，化作一个个巨大的火球，呼啸着滚落峡谷。
紧接着，那些陶罐也被抛下。
“砰！砰！砰！”
陶罐在触地的瞬间碎裂开来。
里面装的，并不是猛火油。
而是一种黄褐色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粉末，以及大量潮湿的、半干不湿的枯草。
火球点燃了枯草，也引燃了那些粉末。
“呼——”
并没有冲天的大火。
取而代之的，是滚滚的浓烟！
那烟雾并不是普通的灰白，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黄褐色。
随着山风一吹，这股浓烟瞬间在狭窄的峡谷中弥漫开来，无孔不入地钻进了每一个士兵的口鼻、眼睛，甚至盔甲的缝隙里。
“咳咳咳！咳咳！”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辣！好辣！这是什么鬼东西！”
惨叫声、咳嗽声、呕吐声，瞬间响彻了整个峡谷！
那粉末里，掺杂了大量的辣椒面、生石灰，以及凌素特制的、能刺激呼吸道和泪腺的毒草粉末！
这就是周辰为他们准备的“开胃菜”——生化毒烟！
虎贲卫引以为傲的重甲，在这一刻成了最大的累赘。
他们想要捂住口鼻，却被厚重的手甲阻挡；想要逃离烟雾，却被前后拥挤的同伴堵得动弹不得。
眼泪鼻涕止不住地流，喉咙像是有火在烧，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烧红的刀片！
原本严整的军阵，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士兵们丢掉了盾牌，扔掉了长戈，像没头苍蝇一样在浓烟中乱窜，互相推搡，互相践踏。
李毅也被这毒烟熏得眼泪直流，他试图大声喝止混乱，可一张嘴，一口浓烟灌入，呛得他连肺都要咳出来了。
“咳咳……卑鄙……无耻……”
他趴在马背上，绝望地看着周围这如同炼狱般的场景。
崖顶之上。
周辰站在阳光下，手里把玩着一枚还没点燃的燃烧瓶，眼神冷漠地注视着下方那片被浓烟笼罩的黑暗峡谷。
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在俯视着一群正在油锅里挣扎的蝼蚁。
“李将军。”
他的声音再次传来，穿透了浓烟和惨叫，精准地送入李毅的耳中。
“感觉如何？”
“别急，这只是开胃菜。”
“欢迎来到……”
周辰嘴角的弧度扩大，露出森白的牙齿。
“我的猎场。”
……
一刻钟后。
就在峡谷内的混乱达到顶点，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必将是万箭齐发，或者滚木礌石的毁灭性打击时。
崖顶上的动静，却突然停了。
没有箭雨。
没有石头。
甚至连那些制造毒烟的草球，也不再投放。
黑狼卫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再次消失在了崖壁之后。
峡谷内，浓烟渐渐散去。
留下了一地的狼藉，和两千多名咳得死去活来、惊魂未定的残兵败将。
死一般的寂静，重新笼罩了峡谷。
但这寂静，却比刚才的厮杀，更让人感到从心底发毛的恐惧。
就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你明知道它会落下，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落下，这种未知的等待，才是最折磨人的酷刑。
李毅抬起头，看着那空荡荡的崖顶。
他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深深的恐惧。
那个男人……
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为什么不杀我们？
他在玩什么把戏？
恐惧，如同毒草一般，在他的心中疯狂滋长。
他不知道，真正的猎杀，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