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撞击声还在继续，一下，停两秒，再一下。我靠在监控台边缘，左耳贴着冰冷的金属支架，震动从地底传上来，节奏稳定得不像人为。
“不是守夜人。”我说，“他们没这么耐心。”
老周站在我旁边，枪已经上了膛：“那是什么？等我们自己挖出来？”
“不用。”我撑着桌子站起来，右腿几乎完全失去知觉，黑色纹路爬到了大腿根部，皮肤绷得发亮，像被火烤干的树皮。每动一次，筋骨里都像有砂纸在磨。但我还站得住。
“东墙外侧三十米是废弃通风井，主通道往下四米有旧排水管岔路。他们在走那条线，目标不是仓库，是能源舱。”我调出结构图投影，指尖划过几处节点，“如果打通外墙，直接就能切断供电系统。”
老周脸色变了：“苏晴那边呢？”
“已经在准备应急包。”我按下通讯器，“王强，带人封死所有地下入口，特别是b区检修道。放陷阱，加火焰喷口，别让他们靠近墙体三米内。”
“明白。”王强的声音很快传来，“b区已布控，热油管接通，就等点火。”
我关掉通讯，抬头看监控屏。画面里，李妍站在隔离区玻璃后，双手抱膝坐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她没说话，也没问外面发生了什么。
“她不能留在那儿。”老周低声说，“万一她是引路人？”
“没有信号发出。”我盯着数据流，“过去十二小时，她的生命体征平稳，能量波动低于阈值。她在等，和我们一样。”
“等什么？”
我没回答。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撞击声越来越近。凌晨两点十七分，监控显示东墙底部出现轻微位移，误差超过安全值。三分钟后，墙体裂缝开始扩展。
“来了。”我说。
老周立刻冲出门去指挥防线。我拖着右腿走到外墙观测窗前，手按在零域激活点上。意识沉下去，调出预设模型——环形音波屏障，频率锁定鼠类听觉敏感区，半径十五米，持续三分钟。
我知道它们会来。张虎不会只靠人挖墙。他需要混乱，需要我们在地面应付突袭时，让真正的武器从地下钻出。
三点整，东墙轰然炸开。
碎石飞溅中，无数金色眼球涌了出来。老鼠，但不是普通的变异种。它们体型接近猫，皮毛泛着金属般的暗光，四肢关节处有明显人工植入的强化结构，颈后嵌着微型芯片，在夜视镜头下闪着红点。
三百只以上，成群结队，直扑主通道。
我抬手，零域启动。
空气震荡，音波屏障瞬间成型。一圈透明的弧形力场横亘在通道中央，高频振动穿透鼠群。第一排老鼠当场翻倒，口鼻喷血，耳朵破裂，心脏在毫秒内被震碎。后面的踩着尸体往前冲，又被第二波震荡击中，接连倒地。
但数量太多。
有几只跳上了墙壁，沿着管道侧面疾奔，试图绕过屏障。我咬牙调整频率，将波束扩散成网状，覆盖整个通道顶部。一只刚跃起的老鼠被正面击中，颅骨塌陷，摔在地上抽搐两下就不动了。
王强带着队员冲上来，火焰喷射器点燃，火舌扫过地面，焦臭味瞬间弥漫。燃烧的鼠尸堆叠在一起，仍有活体在火中挣扎爬行。
“清掉它们！”老周吼道，“别让一只进核心区！”
我维持着屏障，精神力像被抽水机拉走。视野开始模糊，鼻腔发热，一股温热液体流下来。我抬手一抹，满掌鲜红。耳朵也开始渗血，滴在肩头，砸出一个个小圆点。
右腿的黑斑往上窜了一截，肌肉僵硬如铁，连痛感都麻木了。但我不能停。只要还有一只活着，它们就能把芯片里的信号传回去，暴露我们的防御弱点。
最后一波鼠群撞上屏障，全部倒地。通道里铺满了尸体，有些还在抽搐，大部分已经不动。火焰熄灭后，只剩下焦糊与血腥混杂的气息。
我松开零域，整个人晃了一下，扶住墙才没倒下。
苏晴冲进来，手里拿着检测仪和药剂。她一把掀开我的裤管，看到大腿上的黑斑，眉头猛地皱紧。
“神经坏死加速了。”她说，“你刚才用了多少负荷？”
“百分之九十以上。”我喘着气，“屏障必须撑到最后一刻。”
她没说话，迅速注射镇定剂，又接上电解质导管。我能感觉到液体顺着血管流进身体，但那种空荡荡的虚弱感没退。
“芯片拿回来了。”王强走过来，递出一枚沾血的小方块，“从领头那只脖子上取的。信号指向城西灰点旧址。”
我点点头。
“老周说要处理李妍。”王强压低声音，“她全程没动，就像……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让她待着。”我闭上眼，“她不是敌人。”
“可她也不是我们的人。”
“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不是。”我靠在墙上，呼吸沉重，“她看得懂这场游戏的规则。而我们……还在摸索。”
王强没再说话，转身出去了。
苏晴扶我去监控室休息。路上我看见老周站在废墟边，一脚踢开一只死鼠，那老鼠的眼珠还是金的，反射着月光。
回到监控台，我强行打起精神查看损失报告。主通道损毁三分之一，需重建隔音层；能源舱未受损，供电正常；安保队无人死亡，两人轻伤。
还算能接受。
苏晴给我换了药，又测了一遍神经系统活性。她收起仪器时，眼神有点飘，像是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你想问什么？”我靠在椅背上。
她顿了顿：“如果下次来的不是老鼠，是人呢？你还打算用这种方式挡吗？”
我没答。
窗外，残墙立在月光下，像一道裂开的伤疤。东墙缺口正在被临石板封住，王强带人在焊接加固。
就在这时，老周冲进来，抬头看向屋顶方向。
“有人上去了。”
我猛地睁眼。
监控画面切到屋顶摄像头，一个人影站在边缘，风吹着她的衣服。是李妍。她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隔离区，没人发现。
她望着下面的战场，满地焦尸，血迹未干。然后她笑了，很轻，也很冷。
“游戏才刚刚开始。”她说。
话音落下，她转身走向另一侧楼梯，身影消失在楼顶出口。
我盯着屏幕，心跳没乱，呼吸也没急促。只是手指慢慢收紧，压在零域激活点上。
苏晴站在我旁边，低声问：“她说的是谁的游戏？”
我没回答。
右腿的黑斑又往上爬了一点，触碰到腰部下方。皮肤表面开始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缓慢燃烧。
我伸手摸了摸额头，指尖沾了血，是从鼻孔流出来的。耳朵也在流，只是我已经感觉不到热度。
“通知所有人，加强夜间巡逻。”我说，“特别是通风井和排水口，全部焊死。”
苏晴点头，正要离开。
“等等。”我叫住她，“查一下灰点过去的实验记录。有没有关于‘群体操控’和‘神经同步’的项目。”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你怀疑那些老鼠……不只是工具？”
“它们太整齐了。”我说，“攻击节奏、路线选择，不像野兽。更像……被控制的零件。”
她沉默片刻，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我独自坐在监控台前，盯着屋顶摄像头最后拍下的画面——李妍站立的位置，风掀起她的衣角，像一只准备起飞的鸟。
然后画面切换回常规巡检，走廊空无一人。
我抬起手，掌心朝上。零域微微闪烁，但模型生成速度比平时慢了近一半。每一次调用，都像在撕扯神经。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王强。
“屋顶没人。”他说，“她回了隔离区，现在躺在床上，闭着眼，像睡着了。”
我点点头。
“你觉得她是在警告我们？”王强问。
“不。”我看着屏幕，“她是在提醒我——我还活着，还能烧。”
话音未落，右腿猛地抽搐，黑斑瞬间向上蔓延一寸，直达腰际。我低头看去，皮肤裂开一道细缝，露出底下焦枯的组织。
血，正从裂缝里慢慢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