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原地，右手垂落，碳化的皮肤正沿着小臂缓慢爬升。左手指尖微微发颤，精神力几乎耗尽，但屏障还撑着。机械蜘蛛没有动，复眼泛着蓝灰交错的微光，整齐排列在墙边。
李妍的手仍贴在苏晴太阳穴上，能量器压着皮肤，边缘渗出一道细血线。
“你得先杀了我。”我说完这句话，没再开口。
她盯着我，眼神里有一丝波动，像是预料之外的意外。
几秒后，她的嘴角微抬，“你知道什么叫剥离吗？不是杀死，是把你的意识一层层撕开，直到零域能量脱离神经束。这个过程，你会清醒地感受每一秒。”
我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左手，掌心朝下，做出一个释放的动作。
屏障开始收缩。
透明的能量壁向内塌陷，缩成半径三米的球体，将我们三人围在中央。空气被挤压，发出轻微的嗡鸣。我感觉到体内最后一股力量正从脊椎抽离，额头渗出冷汗。
李妍的视线终于移向控制台，倒计时仍在跳动：71:49:15。
“你还剩多少时间？”她问。
“够把你关进去。”我声音很轻。
她笑了，“你以为这点残余能量能做什么？”
我没有解释。就在她注意力落在倒计时上的瞬间，苏晴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
她吞下了什么。
李妍的表情没有变化，但瞳孔缩了一瞬——极细微的迟滞。
我知道时机来了。
左手猛然前推，领域建模启动。空气中水汽凝结，在苏晴颈前具现一片薄如纸刃的透明玻璃刀，贴住李妍握刀手腕的动脉投影区。刀锋不触皮肤，却形成绝对压迫——只要她稍有动作，下一秒就是断裂。
同时，苏晴猛地侧头，肩撞肘关节。
李妍反应慢了半拍，能量器偏移，擦过苏晴耳侧，在脸颊划开一道血痕。我立刻补上前一步，左手横切，将玻璃刀压紧她腕部，另一只手拽过苏晴往后拉。
李妍踉跄后退，手撑高台边缘，脸上第一次露出错愕。
“你们……”
“闭嘴。”苏晴喘着气，从衣领内抽出一支微型注射器，针尖闪着暗色液体。
李妍想抬手，但身体已经僵硬。镇静剂顺着颈动脉迅速扩散，她的手指抽搐了一下，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我收回玻璃刀，任其消散在空气中。体力几乎见底，呼吸变得沉重，右臂的碳化已蔓延至肘窝，皮肤裂开处渗出淡蓝色组织液。
“老周。”我对着通讯器说，“切断通风电源。”
“收到。”声音从远处传来。
不到一分钟，头顶的送风系统停转。室内氧气浓度开始下降，机械蜘蛛的复眼由蓝转灰，动作出现卡顿。它们原本是靠稳定气流维持传感器精度，现在感知紊乱，陆续退回墙体夹层。
我走到李妍面前，蹲下。
她跪在地上，头低着，黑发遮住脸，肩膀微微起伏。
“你说我们在计划里。”我开口，“那计划是什么？”
她没抬头，嘴角忽然扬起，“你们连自己怎么活下来的都不知道，还想听真相？”
“试试看。”我说。
苏晴走过来，打开记录仪，播放一段音频。
是李妍的声音，断续、模糊，像梦中呓语：“我不是主意识……我只是备份……第七次人格复制……失败率百分之六十三……他们不会让我回去……”
声音戛然而止。
李妍的身体抖了一下。
我看着她，“你是替身？还是容器？”
她慢慢抬头，眼里没了之前的掌控感，反而透出一丝疲惫。“太阳风暴……不是自然现象。”她说，“是灰点用轨道镜阵列聚焦耀斑，引爆电离层。目的只有一个——激活全球所有潜在的零域携带者。”
我盯着她，“为什么？”
“筛选。”她冷笑，“旧文明太臃肿，资源耗尽，生态崩溃。他们要重启世界，只留下合格的生命体。而你们……”她看向我，“包括你，都是测试品。不是继承者。”
“那什么是纯种？”
她抬起手腕，投影装置亮起，浮现出一组加密星图。“通过基因编辑和神经融合培育的新人类。只有他们能在下一个黑日之后存活。其他人……都会被清除。”
我伸手想碰投影，苏晴突然按住我胳膊。
“别接意识。”她说，“可能是陷阱。”
我点头，改用零域构建微型隔离舱，将投影封入其中。光线被约束在立方体内，仅允许视觉观测。
数据流闪过的一瞬，我捕捉到关键帧：一颗人造卫星编号“SdS-09”，发射时间标注为黑日前七十二小时，归属单位——灰点航天应用中心。
真实。
这不是虚构的情报。
我关闭建模，转身看向控制台。倒计时仍在运行：71:18:03。
“还有别的吗？”我问。
李妍靠着墙，呼吸渐沉，眼神涣散。“你们活不过下一个黑日。”她声音很轻，几乎像自语，“就算知道真相也没用。它已经在路上了。”
苏晴上前一步，再次注入镇静剂，剂量精确到神经抑制临界点。李妍的身体彻底松弛，被我们拖到最近的休眠舱，用束缚带固定。
我站在舱前，低头看着她。唇角依旧挂着那抹冷笑，仿佛早已预见一切。
通讯器响起。
“林川，”老周的声音传来，“排水通道安全，但我发现一处异常信号源，距离你们当前位置约四百米，深层地下。”
“什么类型？”
“像是某种低频共振，和零域波动相似，但更原始。”
我没说话。
苏晴站在我旁边，手扶着休眠舱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刚才注射镇静剂时扎破了自己的旧伤，绷带边缘渗出血迹。
“你还撑得住？”她问我。
我活动了下左臂，指尖还能调动微量能量。虽然少，但够用一次。
“先把数据导出来。”我说，“然后去查那个信号源。”
她点头，走向控制台，开始尝试破解服务器接口。
我最后看了一眼李妍。
她闭着眼，胸膛微微起伏。但在她手腕下方，投影装置的指示灯并未完全熄灭，仍有极其微弱的绿光闪烁，频率与倒计时不同步。
我蹲下身，伸手探向她袖口内侧。
摸到一块硬物。
取出来，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表面蚀刻着环形编码，中心有个微型凹槽，像是需要插入某种载体。
这不是灰点的标准配置。
我捏着它，站起身。
苏晴那边传来提示音：“找到了，独立硬盘里有部分未加密日志，记录了黑日前二十四小时的操作指令。发送路径显示，最终接收端不在地球。”
我握紧金属片，走到控制台旁。
屏幕上滚动着一行行指令：
【SdS-09号卫星校准完成】
【镜阵列聚焦角度设定：北纬34.2°，东经117.8°】
【能量释放窗口：t+00:07:33】
【目标区域：华东联合城市群】
【附加指令：标记所有产生零域响应的个体，生成追踪码】
最后一行写着：
【第二阶段准备就绪，等待‘母体’唤醒信号】
我盯着那句话。
母体？
还没来得及细想，苏晴突然喊我名字。
我回头。
她指着屏幕角落的一个隐藏目录，标题是：“零域起源样本·存储编号Lx-01”。
Lx——林姓拼音首字母。
我的心跳停了一拍。
她正要点击查看，整个大厅突然震动。
地面传来低沉的轰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深处移动。
控制台的灯光忽明忽暗，倒计时数字跳动加快了一帧。
我冲过去拉住她的手，把她从终端前拽开。
“别点下去。”我说。
她看着我，眼神里有惊疑。
我低头看向手中的金属片，那环形编码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色。
它不该在这里。
它不属于这个系统。
但它确实在李妍身上。
而且，它正在微微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