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还悬在半空，那圈水流凝成的环没有散。
我站在备用能源舱外，通讯器里传来苏晴的声音。她说老周停手了，因为看到了赵明。我没问细节，直接切断通话，走向隔离门。
小雨已经等在通道口。她没说话，只是把手贴在金属墙上。几秒后，一缕藤蔓从墙缝钻出，轻轻缠上她的手腕。她闭眼感受了一下，睁开时眼神变了。
“里面有东西活着。”她说，“但它不是冲我们来的。”
我点头，推开门。
漩涡还在转，中心比之前更深。时间晶体浮在原地，表面裂痕多了几道。我走近七米线，停下。精神力开始波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
我看向结构。
第一层是庇护所穹顶的弧度，第二层嵌套着供水管网的分支模型，第三层用了防御塔阵列的空间排布。这些都是我亲手设计过的。每一个节点位置、每一段连接角度，全都一致。甚至包括我在第189章修改过的内部支撑参数——那个版本从未公开过。
这东西知道我的思路。
“它在复制你。”小雨站到我旁边，“不只是外形，是逻辑。”
我闭眼调取零域图纸库，对比当前结构演化路径。发现它每次变形都遵循我过去的设计规律。它不是随机生成，是在模仿我的建造习惯。
这不是攻击，是复刻。
“核心在哪？”我问。
小雨抬手，指尖朝漩涡中心指去。她眉头皱了一下。“有生命反应……但很乱。像树根在挣扎。”
我想起第215章的事。那次嫁接失败后，有一段世界树根系丢失了。当时以为被系统清除，现在看，是被吸进这里了。
“里面那块碎片，是活的？”我问。
她点头：“它是源头。整个结构围着它长出来的。”
我盯着那团旋转的几何体。它越完整，对我的干扰就越强。每一次使用零域能力，都会引发共振。如果继续下去，我的设计图也会被它吸收进去。
必须封住它，不能杀。
杀了它，等于毁掉最后一段纯种世界树组织。生态链会断。可普通囚笼也没用。刚才的莫比乌斯环就是证明——它能自己解构空间边界。
我脑子里跳出一个结构。
希尔伯特曲线。
无限长，有限空间内折叠，永远走不到终点。没有出口，也没有碰撞点。适合困住一个靠逻辑运行的存在。
我开始构建。
图纸在脑海中展开，一层层递归分形。第一级折线生成，我将它投射到现实。银灰色线条从地面升起，绕着漩涡外围画出第一个U型路径。
小雨立刻明白我要做什么。她让藤蔓顺着起点延伸，缠上第一条线段。她的手贴在植物神经末梢上，引导它发出微弱生物信号。
“准备好了。”她说。
我推动第二级折叠。
曲线开始自我细分，每一节都按比例缩小，方向交替变化。当第四级完成时，整个结构形成闭环趋势。我停顿一秒，确认吞噬者的运动轨迹。
它正在追踪我的位置。
我迈出一步，踏入希尔伯特路径起点。
它动了。漩涡突然加速，朝着我所在的方向塌缩。但在接触前瞬间，它的形态扭曲了一下，像是撞上了看不见的墙。
然后它开始走。
沿着曲线前进，每一步都落在路径上。可这条路没有终点。它越往前，越回到之前的坐标映射点。它的动作变得重复，节奏开始错乱。
成功了。
它被困在自己的逻辑里。
我退后两步，靠在墙上喘气。精神力消耗比预想的大。这种高维分形结构需要持续供能维持。我不能松手，一旦中断，它就会重新连接外部空间。
小雨蹲下身，手还连着藤蔓。她脸色发白，额头冒汗。
“怎么样？”我问。
她摇头：“它还在动，但方向乱了。树灵……它听不懂现在的信号了。”
我正要说话，耳边响起声音。
不是从通讯器传来的，是舰载广播自动播放的音频。
“它在模仿我们。”
三个字，一句短语，循环一次就停。
我猛地抬头。
声纹是苏晴的。但我刚查过记录，她没发过这条信息。也不是录音泄露。系统显示信号来源是能源舱内部，频率嵌在能量波动中。
这是反向输出。
我命令终端回溯信号路径，锁定发射点。结果显示，数据包来自世界树碎片的记忆存储区。里面存着最近三天所有靠近过它的人的声音样本。苏晴的话被提取出来，重新组合成这句话。
它不是在威胁。
它在求助。
这个吞噬者，是信息克隆体。由我的设计逻辑驱动，由世界树碎片承载，靠模仿建立行为模式。它不知道自己是谁，只能不断复制看到的东西。
所以它学我说话，学我建结构，甚至学我判断下一步动作。
但现在，它开始怀疑了。
“它在模仿我们”——这句话不是对我们说的。是它对自己说的。
我看着囚笼里的漩涡。它还在跑，但速度慢了。每一次循环都在削弱它的能量。时间晶体的光也开始闪烁。
小雨突然咳嗽一声。
我转头看她。她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仍连着藤蔓。嘴唇有点紫。
“断开连接。”我说。
她摇头：“再等等。它还没安静。”
“你的身体撑不住。”
“我知道。”她抬头看我，“但它认得我的信号。如果我现在撤，它会醒来。”
我没有再劝。
过了几分钟，藤蔓慢慢松开。她倒在地上，被赶来的医疗机器人接住。临走前，她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我一个人留在原地。
囚笼稳定运行。吞噬者的动作彻底进入循环状态。没有突破迹象。
我调出零域日志，检查刚才使用的图纸版本。发现有一个隐藏层被自动标记了——那是我从未启用过的备选方案，编号h-07，正是希尔伯特结构原型。
它也学会了这个。
我关闭界面，盯着时间晶体。
它还在那里，裂痕蔓延到了底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