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商人留下的信息晶片，如同潘多拉的魔盒，静静地悬浮在零的掌心，散发着幽暗的光泽。它没有能量波动，却承载着足以颠覆认知的重量。
零没有立刻探查，而是先以“微光世界”之力层层包裹、解析，确认其不存在追踪信标或逻辑陷阱后，才将神识沉入其中。
刹那间，浩瀚的信息流涌入他的意识核心，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以一种高度结构化的方式呈现：
播种者文明架构：并非单一实体，而是由“培育者议会”、“园丁军团”、“模板库”、“逻辑核心”等模块构成的分布式意识集合体。其最高目标是维持宇宙的“最优发展模板”，清除一切“偏离路径”的文明。
园丁单位分级：
修剪者（如根除者-7）：负责清除“轻微偏离”或“低威胁异常”。
收割者：应对“中度污染”或具备一定抵抗力的文明，拥有更强的“概念重构”能力。
净化者：最高级别执行单位，仅在确认“高维污染”或“文明癌变”时出动，传闻能重启星系规则。
概念武器原理：基于“存在性判定”机制，并非毁灭，而是“逻辑删除”。对抗关键在于“存在锚点”的稳固性与不可预测性（即混沌变量）。
内部派系线索：存在少数质疑“绝对模板化”的“观察者派系”，他们更倾向于记录和研究“异常”的演化，而非直接清除。
潜在盟友坐标：三个模糊的星域标记，旁边标注着“已确认对播种者体系持异议态度”、“交易记录良好”、“风险未知”。
信息量巨大，且与零之前的遭遇和推测相互印证。这些知识，无疑是无价之宝，让他们首次窥见了敌人的全貌与内部的裂痕。
“可信度有多少？”林薇在一旁轻声问道，她能感受到零意识中翻涌的信息洪流。
“结构自洽…与已知情报吻合。”零缓缓睁开眼，瞳孔中数据流光一闪而逝，“但…关键部分…缺失或模糊。”比如“净化者”的具体能力，“逻辑核心”的位置，以及那三个潜在盟友的详细信息，都像是诱饵，吊着他们的胃口。
“那个‘承诺’…”林薇蹙眉，这才是最让她不安的地方。一个面向未来的、范围不明的承诺，代价可能远超想象。
零将晶片递给林薇，让她也读取其中的信息。同时，他的意志通过灵魂链接，将关键内容共享给了熔炉之主和齿轮博士。
片刻后，要塞核心议事厅内，气氛凝重。
“与虎谋皮！”熔炉之主声如闷雷，拳头砸在金属桌面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凹痕，“这种藏头露尾的家伙，怎么可能真心帮我们？我看他就是想空手套白狼，甚至可能和那些‘播种者’是一伙的！”
齿轮博士则显得更加理智，他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数据流的光芒：“从信息本身来看，价值极高。如果能验证其真实性，对我们制定后续战略有决定性意义。至于‘承诺’…任何交易都有风险，关键在于风险与收益的评估，以及…我们能否在交易中掌握主动权。”
林薇读取完信息，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不是由于虚弱，而是因为信息中透露出的、关于“播种者”的真正体量与力量。“如果我们拒绝，下一次来的，可能就不是‘修剪者’，而是‘收割者’了。我们…需要时间，也需要更多的牌。”
零沉默地听着众人的意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前的困境。被动防御终有尽头，主动出击缺乏目标和力量。暗影商人的出现，提供了一个可能的突破口，但也将一条危险的捷径摆在了面前。
“回复他。”零最终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交易…可以谈。但…‘承诺’的范围与内容…需由我们界定。另…我们需要…更实质的‘定金’。”
他看向齿轮博士：“列出…我们急需的技术清单。针对‘概念抹除’的防御、空间隐匿、能量层级快速提升…”
他又看向林薇：“准备…一份‘商品’清单。蕴含混沌规则的植物样本、世界树碎片共鸣数据、伊芙琳牺牲印记的次级拓本…”这些是他们独有的、可能对暗影商人有吸引力的“特产”。
他要反客为主，将这次接触，变成一场真正的博弈。不仅要获取信息，还要获取实实在在的资源和技术。
……
信息通过那枚晶片被发送出去。内容简洁而强硬：同意初步接触，但要求对方提供“诚意证明”——一份能有效应对“收割者”级单位“概念重构”威胁的技术蓝图（部分即可），以及那三个潜在盟友的详细评估报告。作为回报，我方愿意提供一份“混沌生态样本数据包”供其评估价值。
回复很快到来，依旧是直接投射在零的意识中，带着暗影商人那特有的、略带戏谑的回响：
“不错的要价，世界的执掌者。看来你已经开始理解‘交易’的本质了。‘诚意证明’可以给，不过…你们确定要现在就知道‘盟友’的详情吗？知道得太多，有时候反而会限制…‘可能性’。”
随着它的意念，一份复杂的技术蓝图片段传入零的脑海。那是一种名为“认知迷雾发生器”的设计原理，其核心在于利用混沌信息干扰“概念重构”过程中的目标锁定与逻辑解析阶段，虽不能完全防御，却能极大增加对方的工作量和使用成本。蓝图的关键部分被加密，但展现出的技术思路与零的“微光世界”和活体防御网络有异曲同工之妙，可行性极高。
至于盟友信息，暗影商人果然只提供了一个坐标的详细信息：一个被称为“虚空歌者”的文明，擅长利用声波规则稳定破碎时空，曾因拒绝“播种者”的“音乐模板”而被标记为“异常”，目前处于半隐匿状态。信息中包含了初步接触的频率与密码，以及一句警告：“歌者的帮助从不免费，她们的‘旋律’有时比敌人的刀锋更危险。”
“这份‘定金’，还满意吗？”暗影商人的意念传来，“如果满意，我们的交易就算初步达成。第一批‘货物’——完整的技术蓝图，换取你们的‘混沌生态样本数据包’以及…那份‘承诺’的初步框架协议。我们可以慢慢商讨细节。”
零与林薇、熔炉之主、齿轮博士快速交流。
技术蓝图的价值毋庸置疑，能立刻提升要塞的生存能力。“虚空歌者”的线索虽然风险未知，但确实是潜在的外援。而那份“承诺”的框架协议，在零的坚持下，被严格限定为“在不对本方世界造成根本性损害的前提下，在未来某次针对播种者体系的特定行动中提供有限度的协助”，并且加入了“最终解释权归本方所有”的条款。
“可以。”零最终回复。
“明智的选择。”暗影商人的意念似乎带着一丝笑意，“那么，合作愉快。第一批货物将在标准时间单位内送达——通过你们星球引力阱的第七拉格朗日点，请注意查收。期待你们‘特产’的表现。”
联系中断。
零抬起头，看向议事厅内的众人。
“加快‘认知迷雾’的研究。同时…”他的目光投向星图，“准备…与‘歌者’的接触。”
文明的天平上，他们刚刚放下了一枚沉重的、不知最终会倾向何方的信息砝码。生存的游戏，维度再次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