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幻影战场”回响密集区的过程,比预想的更加艰难,但也更加沉默。
银鸦凭借对回响谷地形的熟悉和丰富的经验,在最险要的几处地段,甚至能预判出某些大规模“战斗回响”爆发的时机和范围,带领众人险之又险地穿行在真实能量冲击的缝隙之间。有时需要紧贴灼热的岩壁,躲过一片横扫而过的“烈焰刀罡”虚影;有时需要伏在冰冷的地面,任由头顶“陨石雨”的轰鸣与震动掠过;有时则要全力冲刺,在两道对撞的“军团战魂”虚影合拢前冲出夹缝。
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将灵力与身法催动到极致,无暇交谈。叶凡的【星游步】在这种复杂环境下展现出惊人的适应性,配合星穹契印对能量流动的敏锐感知,几次在最关键的时刻做出了最精准的闪避,甚至偶尔能提前提醒队友。
足足耗费了近一个时辰,众人才有惊无险地穿过这片最危险的核心区,踏入一条相对狭窄、安静,两侧岩壁布满青色苔藓的古老甬道。甬道蜿蜒向上,光线从上方缝隙透入,空气中的肃杀回响和能量乱流终于减弱到几乎消失。
“沿着这条甬道向上,出口外就是‘黑石坡’,距离我们的三号备用营地不远了。”银鸦停下脚步,靠在一块湿润的岩石上,微微喘息,脸上难掩疲惫。连续的高强度战斗和穿越危险区,即便他是金丹中期,也消耗巨大。
铁爪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取出水囊猛灌了几口。灰羽和夜枭也各自找地方坐下调息,处理身上新增的一些擦伤和轻微的能量灼伤。与异物战斗时留下的伤口,在穿越回响区时又崩裂了一些。
叶凡也盘膝坐下,取出一枚回元丹服下。他的消耗同样不小,尤其是多次催动星穹契印施展契约之力,对神魂和灵力的负担都不轻。但比起肉身的疲惫,他更在意的是此行的收获与心中的疑虑。
他闭上眼,一边引导丹药之力恢复灵力,一边沉入识海。
星穹契印静静悬浮,光芒虽略显黯淡,却比之前更加凝实、厚重。尤其是核心区域,那三点完全融入的殿核本源光点,此刻如同三颗微型的恒星核心,散发着稳定而纯净的星辰契约气息,不断滋养、强化着整个契印。他能感觉到,自己对星辰契约规则的理解和掌控力,确实有了明显的提升。先前战斗中施展的“星辉·镇”、“星链·缚”等术法,与其说是预先习得,不如说是情急之下,基于对契约“禁锢”、“净化”、“排斥”等特性的新领悟,自然而然衍生出的运用方式。
【提示:宿主初步融合‘巡天星契殿’(残)殿核本源印记。契约权柄稳固提升。对规则扭曲类存在的感知与克制能力增强。后续彻底消化后,可尝试共鸣更广范围的古老契约节点。】
系统的提示适时响起,印证了他的感受。
接着,他“看”向债务情况。
【彼岸点债务:-1,660,300点。日息:约13,000点。】
【功绩点:179,000点。】
【系统核心修复度:18%。】
债务因殿核本源的吸收而减免八万点,功绩点也因战斗贡献增加五千。数字的变化带来切实的宽慰,但前路依然漫长。
然后,他的意念触及那块得自金边白袍老者的乳白色玉板。玉板静静躺在储物空间,表面的暗金色符文比之前似乎明亮了一丝,流转也稍显活泼,显然是因吸收了叶凡炼化的回响之力而得到了些微滋养。玉板中记载的关于“第三锚点次级凭证”的星图线索,与这座“巡天星契殿”以及殿灵残念透露的信息高度吻合。凭证,很可能就是彻底激活这座残殿核心,或者获取更深层权限的关键。
最后,他的思绪停留在殿灵消散前最后的警示,以及那惊鸿一瞥的、岔路口右侧通道深处的乳白色微光。
“觊觎殿核残留契约本源的异物……”殿灵所指,应该就是刚刚被他们击杀的那些扭曲生物。但殿灵还说“灾劫余威仍在侵蚀”,这些异物是“灾劫”的产物,还是后来被吸引而来的?它们似乎对纯粹的契约力量有着病态的渴望和憎恶。
而岔路口那点微光……会是另一处与“契约循环”相关的遗迹残留?还是“第三锚点”凭证的某种显化?它出现在“破碎回响谷”这种地方,是巧合,还是某种必然?当时因为强敌追击,不得不放弃探查,但现在想来,那点微光似乎……在主动吸引他?或者说,吸引他身上的星穹契印和钥匙气息?
诸多疑问盘旋心头,却没有答案。荒古战场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暗鸦的合作,净教的追捕,神秘的契约循环,诡异的规则异物……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而危险的网。
“叶先生。”银鸦的声音将叶凡从沉思中唤醒。
叶凡睁开眼,看到银鸦已经调息完毕,正看着他,灰色眼眸中带着审视与一丝探究。“方才战斗,叶先生的契约之力,对这些‘异物’克制效果极其显着。不知叶先生对它们的来历,可有更多头绪?”银鸦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些怪物的特殊之处。
叶凡略一沉吟,决定透露部分信息:“据殿内残灵提及,这些怪物似乎是以吞噬、扭曲纯净规则力量为生的‘异物’,对星辰契约这类高等规则之力尤为渴望。它们可能是被殿宇残留的契约本源气息,以及我们开启禁制的动静吸引而来。至于具体来历,残灵语焉不详,只说是‘灾劫’余威侵蚀下的产物。”
“灾劫……”银鸦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面具下的眉头似乎皱了起来,“与上古那场导致荒古战场形成的战争有关么?还是更久远之前……”他摇了摇头,没有深究下去,转而道:“无论如何,叶先生此行已达成我方主要目标——成功开启殿宇禁制,并获取了关键信息。按照契约,暗鸦会履行承诺,提供安全据点和情报支持。不知叶先生在殿内,除了遭遇残灵和异物信息,可还有其他发现?比如,与‘契约凭证’相关的线索?”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却隐含锐利。
叶凡心中了然,暗鸦最关心的,终究还是“契约凭证”这类实质性的收获。他坦然道:“殿灵提及,此殿曾是‘第三锚点’的次级见证枢纽。所谓的‘凭证’,似乎与彻底唤醒或激活殿宇更深层核心有关,需要完整的‘星钥’和足够的‘契力’。我目前条件不足,未能触及。殿灵消散前,将其部分核心印记与信息传承于我,算是初步认可。”
他没有提及玉板星图的具体内容,也没有说岔路口的微光。有些线索,需要握在自己手里。
银鸦深深看了叶凡一眼,似乎想判断他话语的真伪与保留程度。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星钥’……看来叶先生所持信物,果然关键。契力的提升,也非一朝一夕。能得到殿灵认可与传承,已是重大进展。此事我会如实上报。接下来,我们先前往三号营地休整,后续是返回集市,还是另有安排,待上面指令。”
“好。”叶凡点头同意。他确实需要时间消化所得,并考虑下一步计划。
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众人的状态都恢复了大半。在银鸦的带领下,他们沿着古老甬道继续上行。甬道出口果然连接着一片遍布黑色砾石的缓坡(黑石坡),天空依旧是沉郁的暗红色,但视野开阔,远处能看到起伏的丘陵和更深处战场那冲天而起的混乱能量光柱。
三号备用营地设在一处背风的黑色巨岩裂隙中,外部做了巧妙的伪装。内部空间不大,但设施齐全,有简易的聚灵阵、防护结界、储备的清水和耐储存的食物,甚至还有一处小型的疗伤药池。
进入营地,激活防护结界后,众人终于可以彻底放松下来。银鸦通过某种隐秘的方式与外界取得了联系,似乎是使用了传讯法阵或特殊的信使。
叶凡则选择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布下简易禁制,开始深度调息,并尝试进一步融合殿核本源印记,同时参悟新获得的殿宇基础信息。他需要尽快将这次冒险的收获,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实力提升。
夜色(荒古战场没有真正的日夜,只有光线明暗变化)渐深,营地内除了守夜的灰羽偶尔走动发出的轻微声响,一片寂静。
然而,就在叶凡心神沉入修炼,星穹契印缓缓运转,与殿核印记进一步交融时,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呼唤”感,毫无征兆地,再次从他心灵深处浮现!
这呼唤感,并非声音,更像是一种同源力量的悸动与吸引。其源头方向……赫然指向他们来时路,那“破碎回响谷”的深处,正是白日里岔路口右侧通道的方向!
那点乳白色的契约微光,并未因他们的离去而沉寂,反而在他初步融合殿核印记、契约权柄有所提升后,感应变得更加清晰、迫切了!
叶凡缓缓睁开眼,眸中星光隐现,望向营地外那片被暗红色天光笼罩的、通往回响谷方向的黑暗。
去,还是不去?
那里显然隐藏着未知的风险,甚至可能与那些“异物”的来源有关。但那股呼唤中蕴含的、与自身力量同源共振的吸引力,以及可能涉及“第三锚点”核心秘密的诱惑,却又如此强烈。
安全据点的庇护时限尚有数月,净教的追捕暂时被暗鸦的干扰和荒古战场的环境阻隔。这或许是一个深入探查、获取更大机缘的窗口期。
他需要权衡,也需要更多关于那个方向的情报。
目光扫过营地中正在闭目调息的银鸦等人,叶凡心中有了决断。或许,可以在不违反契约的前提下,从暗鸦这里,获取一些关于“破碎回响谷”深处,尤其是那片区域的历史或异常记录。
夜深如墨,荒古战场边缘的风,依旧呜咽着掠过黑石坡。而叶凡心中的波澜,却刚刚开始涌动。下一段冒险的引线,似乎已在无声中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