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石剑阴影下,叶凡如同与周围嶙峋怪石融为一体,呼吸近乎停滞,唯有识海中的星穹契印在持续而稳定地运转,如同暗夜中的灯塔,辨析着那源自“断矛之丘”深处的、充满痛苦与求救意味的契约呼唤。
呼唤的指向越发明确,强度也随着他的接近而稳定提升,但其中混杂的“侵蚀”、“污染”、“净化”等破碎意念,却让叶凡心头蒙上一层阴影。这并非一个安然的古老遗迹在等待探索者,更像是一个正在遭受侵害、濒临崩溃的伤者在发出最后的哀鸣。
他收敛所有不必要的灵力波动,将【星游步】的轻盈与隐蔽发挥到极致,借助巨大骨骸、倾倒石兵和地面沟壑的掩护,向着呼唤最强烈的东北方向潜行。
“断矛之丘”的地貌比预想的更加破碎和诡异。那些堆积如山的断裂石质兵器与巨大骨骸,并非杂乱无章,反而隐隐形成了一种令人心悸的阵列,仿佛一场惨烈大战被瞬间定格、石化后的景象。许多石矛石剑的断口处,至今仍残留着微弱的、暗红色的能量光晕,仿佛干涸的血迹,散发出挥之不去的杀伐与怨恨。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能量乱流,更有一股沉重到让人喘不过气的“战意威压”,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战士英灵,仍在永无止境地彼此厮杀。
星穹契印带来的契约规则感知,在这里变得异常敏感,但也异常“刺痛”。叶凡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片区域原本应存在着某种相对稳定、偏向于“秩序”与“见证”的古老规则场域(很可能是“巡天星契殿”力量网络的延伸),但这层场域如今已被狂暴的战意、死者的怨念,以及一种更加阴冷晦涩的“侵蚀性”力量撕扯得千疮百孔,如同被污秽蔓藤缠绕吞噬的古老石碑。
那种阴冷晦涩的侵蚀力量,给他一种熟悉的不适感——与之前遭遇的“异物”身上散发出的、针对纯净规则力量的憎恶与吞噬欲望,同源!
果然,这里也早已被那些“异物”或其源头力量渗透了。呼唤所言的“侵蚀”与“污染”,恐怕正源于此。
前行约三里,绕过一具如同小山般横卧、肋骨断裂如峡谷的巨兽骸骨,前方的景象让叶凡瞳孔微微一缩。
那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洼地,洼地中央,矗立着一根相对完好的、通体灰白、高达十余丈的巨型石柱。石柱表面布满了玄奥的星辰与契约符文雕刻,风格与“巡天星契殿”极为相似,但此刻,这些符文大半都黯淡无光,且被一种如同活物般缓慢蠕动的、暗紫色的粘稠物质所覆盖、侵蚀!
暗紫色物质如同有生命的苔藓或菌毯,在石柱表面蔓延,所过之处,石质表面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冒出淡淡的、带着恶臭的黑烟。原本应散发纯净契约气息的石柱,此刻却散发出一股混杂着契约余韵、腐败能量以及疯狂低语的混乱波动。那清晰的求救呼唤,正源自这根被侵蚀的石柱深处!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石柱周围的洼地中,游荡着不下十只形态各异的“异物”!它们与之前遭遇的那些类似,但体型更大,甲壳或躯干上或多或少都带着暗紫色的斑纹或增生,气息也更加暴戾混乱。其中有三只的气息,赫然达到了金丹中期!它们仿佛在拱卫着那根被侵蚀的石柱,又像是在……汲取石柱被污染后散逸出的扭曲能量?
叶凡藏身于巨兽骸骨的一处缝隙中,屏息凝神,仔细观察。
石柱顶端,似乎镶嵌着一块拳头大小、材质非金非玉的乳白色晶体。即便被暗紫色物质部分覆盖,那晶体仍顽强地散发出微弱的、纯净的契约光芒,正是这光芒,构成了呼唤的核心,也是它抵抗侵蚀、发出求救信号的根源。
“需要……纯净契力……净化……”呼唤中的意念碎片再次浮现,目标明确指向石柱顶端那块晶体,或者说,是晶体所连接的、石柱内部可能存在的某种核心。
叶凡心中飞速盘算。强行突破十只异物(包括三只金丹中期)的守卫,接近石柱,难度极大。而且那暗紫色的侵蚀物质看起来极为诡异,贸然接触恐有不测。但若放任不管,石柱(很可能是一处重要的契约节点)恐怕迟早被彻底污染,呼唤也将消失。更重要的是,这或许是他获取“第三锚点”相关线索或“凭证”的关键一步。
或许……可以尝试远程“净化”?以星穹契印的纯净契约之力,配合新获得的、对殿宇残留力量的微弱引导权限?
他小心翼翼地尝试调动识海中星穹契印的力量,将其凝聚、纯化,同时通过契约印记,去感应、连接脚下这片土地中可能存在的、属于“巡天星契殿”网络最边缘的、极其稀薄的契约余韵。这个过程缓慢而艰难,如同在暴风雨中试图点燃一根潮湿的火柴。
时间一点点流逝,洼地中的异物们似乎并未察觉远处的窥探者,它们有的在漫无目的地游荡,有的则趴伏在石柱附近,汲取着暗紫色物质散发出的扭曲能量,发出满足的嘶鸣。
终于,叶凡指尖凝聚出了一点米粒大小、却异常凝练纯净的乳白色星辉。这点星辉不仅包含了他自身的契约之力,还微弱地引动了一丝来自大地深处的、古老的契约规则“共鸣”。它散发着与石柱顶端晶体同源,却更加“清新”与“活性”的气息。
他瞄准石柱顶端那块被覆盖的晶体,将这点星辉如同弹丸般,以神识精确引导,悄无声息地弹射出去!
星辉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弧线,避开了游荡异物的感知,精准地落在了石柱顶端,那块乳白色晶体暴露在暗紫色物质外的一小片区域上。
“叮……”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玉磬轻鸣的脆响。
刹那间,那点星辉如同滴入热油的水珠,在晶体表面猛地扩散开来,化为一片巴掌大小的、纯净的乳白色光晕!光晕所及之处,那些蠕动的暗紫色物质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嗤嗤”的尖利声响,剧烈收缩、褪色、化为黑烟消散!晶体本身的光芒骤然明亮了一瞬,一股清晰了许多的、充满感激与急切的意念顺着那尚未断绝的契约联系,传递到叶凡识海:
“……有效!……外来者……感谢你的纯净之力……但……侵蚀已深……这点力量……不足以……净化核心……”
“……侵蚀源……在柱基之下……‘腐化之卵’……正在孵化……必须……毁掉它……否则……节点将彻底……堕化……成为……污染巢穴……”
“……小心……守卫……已被侵蚀……控制……它们……会疯狂……”
意念传递信息的同时,石柱顶端那短暂的净化与光芒变化,也瞬间惊动了洼地中的所有异物!
“嘶吼——!”
十只异物同时发出了暴怒到极致的咆哮!它们猩红或惨绿的眼眸,齐刷刷地锁定了星辉来源的大致方向——叶凡藏身的巨兽骸骨!尤其是那三只金丹中期的异物,更是气息暴涨,如同三道灰黑色的飓风,朝着骸骨猛扑而来!其余异物也紧随其后,呈扇形包抄!
被发现了!而且从那股疯狂暴戾的气息看,这些被侵蚀控制的异物,比之前遭遇的那些更加悍不畏死,攻击欲望更强!
叶凡毫不迟疑,身形如同鬼魅般从骸骨缝隙中倒射而出,【星游步】全力施展,向着来时的复杂丘陵地带疾退!同时,他左手一扬,早已扣在掌心的一小撮“沉血砂”如同红色的烟幕弹般在身后爆开,形成一片浓郁的血煞雾障,试图干扰追击者的视线与感知。
然而,这次的效果却大打折扣!那三只金丹中期的异物,面对“沉血砂”形成的血煞雾障,仅仅是身形略微一滞,发出厌恶的嘶鸣,体表的暗紫色斑纹微微发亮,竟将大部分血煞之气排斥开来,速度不减地继续追击!显然,它们体内的侵蚀力量,对“沉血砂”这种偏向战场煞气的克制之物,有了一定的抗性!
叶凡心中一凛,知道这次麻烦大了。他一边亡命奔逃,一边将神识与星穹契印的感知提升到极限,在复杂的地形中寻找可能的脱身机会或反击点。
身后,异物首领(一只形如巨型腐烂蝎子、尾钩闪烁着暗紫幽光的怪物)猛地张口,喷出一道粗大的、混合着腐蚀粘液和混乱能量的紫黑色光束,速度快得惊人,直射叶凡后心!
叶凡背后汗毛倒竖,生死关头,【星游步】猛地一个极限变向,如同折断般向侧方横移三尺!
“轰!”
紫黑色光束擦着他的护体灵光掠过,击打在旁边一根斜插的巨大石矛上。那不知何种材质、坚硬异常的石矛,竟被腐蚀出一个脸盆大的深坑,边缘滋滋冒着黑烟,迅速脆化、崩裂!
好可怕的腐蚀力!若是被击中,护体灵光恐怕瞬间就会被洞穿!
不能一味逃跑!在这地形复杂、能量混乱的区域,速度未必占优,必须利用环境反击!
叶凡眼中厉色一闪,身形陡然折向,冲入一片由无数断裂石剑密集倒插形成的“剑冢”区域。这里地形更加崎岖,障碍物极多,可以有效限制那些体型较大的异物的行动。
他猛地在一块半人高的剑柄残骸后停下,转身,面对紧追而至的三只金丹中期异物,双手迅速结印。识海中星穹契印光芒大放,他不再试图远程攻击或束缚,而是将自身对契约“秩序”、“排斥”、“净化”的领悟,尽数转化为一股无形的、针对“混乱”与“侵蚀”的“规则压制”场域,以自身为中心,猛然扩散开来!
“星域·净邪!”
没有耀眼的光芒,没有剧烈的能量爆发。但以叶凡为中心,方圆三丈内的空间,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秩序之石”。空气中无处不在的混乱能量乱流为之一清,地面上那些暗红色的残留杀意光晕也黯淡了下去。更重要的是,那三只冲入这个范围的异物,体表的暗紫色斑纹骤然变得明暗不定,发出痛苦的嘶鸣,动作再次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和僵硬!仿佛它们体内赖以生存的混乱侵蚀之力,正在被一股更高层次的秩序规则强行压制、排斥!
这一次的压制效果,比之前单纯激发契约余韵要强得多!这是叶凡融合殿核印记、契约权柄提升后,结合自身感悟,首次尝试施展的、针对性的领域类能力!虽然范围小,消耗巨大,且维持时间短暂,但在关键时刻,足以创造一线生机!
“就是现在!”叶凡低喝一声,身形如电射出,目标直指那只因“规则压制”而痛苦僵直的、形如腐烂蝎子的异物首领!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住仲裁之锤仿品,混沌契力疯狂灌注,锤头之上爆发出璀璨的土黄色与乳白色交织的光芒,带着审判邪佞、镇压混乱的沉重意志,狠狠砸向异物首领那因痛苦而微微抬起的、相对脆弱的胸腹甲壳连接处!
生死搏杀,在这片古老的剑冢之中,骤然进入白热化!而石柱深处那关于“腐化之卵”的警告,也如同一道冰冷的阴霾,笼罩在叶凡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