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将计就计
深夜的徐州指挥部,煤油灯在桌案上投下摇曳的光晕。邓枫指尖轻叩着那份刚破译的电文,嘴角泛起冷意。电文是吴佩孚与城外直鲁联军往来密电的抄本——这是赵永明冒着生命危险从敌军尸体上搜获的。
“果然沉不住气了。”他喃喃自语。
烛火将他的身影拉长,映在斑驳的墙壁上。桌上摊开的《曾文正公家书》还散发着墨香,书页间却夹着刚刚绘制的城防火力配置图。
“总指挥。”罗友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连日征战的沙哑。
邓枫不动声色地将电文收进袖中:“进来。”
罗友胜推门而入,战袍上还沾着硝烟与血渍:“吴佩孚的预备队又在催要弹药了,说是要‘以备不时之需’。”
“给他。”邓枫语气平静,“不仅给,还要多给两成。”
罗友胜一愣,古铜色的脸上写满不解:“军座,这...”
邓枫起身走到沙盘前,手指精准地落在城东南角:“你看,这里是吴佩孚的防区,距离城门最近。他若真要投敌,这里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他的指尖在沙盘上划出一道弧线:“既然他要演戏,我们就陪他演到底。传令赵永明,将特种兵团调到这个位置。”手指重重按在一处废弃民房区,“等城门一开,我要让叛军进得来,出不去。”
罗友胜恍然大悟,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大腿上:“妙啊!师座这是要瓮中捉鳖!”
“记住,”邓枫转身,烛光在他眼中跳动,“此事除你、我与赵永明外,不得有第四人知晓。对下就说调整防务,应对敌军总攻。”
“明白!”罗友胜挺直腰板,又压低声音,“那周特派员那边...”
邓枫摩挲着袖中的那枚铜钱,这是妹妹邓莹临别时所赠:“周凤岐不是一直想抓我的把柄吗?这次就让他亲眼看看,什么叫做玩火自焚。”
待罗友胜离去,邓枫才展开一直紧握的左手。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深深的印痕。这份密电本该立即上报,但他不能——电文中提及的接应暗号,与三个月前组织上告知的应急联络信号惊人地相似。
这是巧合,还是...
他取出密写药水,在《曾文正公家书》的空白处疾书。必须提醒组织,联络网可能已遭渗透。笔墨在特殊的纸张上迅速隐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报告!”机要参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南京急电!”
邓枫镇定地收好家书:“进。”
电文是校长亲笔签署的嘉奖令,表彰徐州守军“浴血奋战、忠勇可嘉”,末尾却别有深意地加了一句:“望云帆同志精诚团结,勿使宵小有机可乘。”
邓枫凝视着“宵小”二字,心中雪亮。这既是勉励,也是警告——南京方面对徐州的内斗早已心知肚明。
第二天拂晓,敌军的总攻如期而至。
炮火将天际染成血色。邓枫亲临城头,望远镜中,黑压压的敌军如潮水般涌来。
“总指挥,吴佩孚部请求开启东南门,说要‘出城逆袭’。”通讯兵气喘吁吁地跑来。
邓枫冷笑:“准。”
当厚重的城门在绞盘声中缓缓开启时,战场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吴佩孚的预备队不是杀向敌军,反而掉转枪口,向城内守军射击!
“叛徒!”城头守军怒骂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赵永明的特种兵团从废弃民房中杀出。他们如一把尖刀,精准地切断了叛军与城外敌军的联系。
“开火!”邓枫下令。
预设的交叉火力点同时喷出火舌,将涌入城门的叛军打成筛子。炮火声中,邓枫看见吴佩孚在亲兵护卫下仓皇后撤,脸上写满了惊愕与绝望。
“结束了。”邓枫轻声道。
战事持续到午后。当最后一股叛军被肃清时,邓枫在卫兵护卫下走下城楼。战场上硝烟未散,赵永明正指挥士兵清理战场。
“报告总指挥,叛军已全部剿灭。吴佩孚被生擒,该如何处置?”
邓枫的目光掠过满地狼藉,最后定格在远处指挥部的方向——周凤岐正在那里观望。
“押下去,严加看管。”他顿了顿,“请周特派员一同审讯。”
这场精心策划的“叛乱”,在开始前就注定了结局。但对邓枫而言,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审讯室内,吴佩孚面如死灰,却仍强作镇定:“邓枫,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情报!”
邓枫不急不缓地取出那份密电:“不需要你交代什么。这份你与敌军往来的密电,足够定你的罪了。”
当密电内容被当众宣读时,吴佩孚终于瘫软在地。周凤岐脸色铁青,手中的茶杯微微颤抖。
“邓总指挥...果然明察秋毫。”周凤岐强挤出一丝笑容。
邓枫迎上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周特派员过奖了。肃清内奸,本就是你我的分内之事。”
窗外,夕阳西沉,将徐州城染成一片血色。
当夜,邓枫在日记中写道:“今日除一奸佞,然心愈沉重。前路漫漫,魑魅尤多。唯坚守初心,方得始终。”
墨迹未干,他便将纸页凑近烛火。火焰跳跃着,将文字吞噬殆尽,只余一缕青烟,消散在漫长的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