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咆哮声像沉雷砸在耳膜上，连空气都跟着震出波纹，我靴底沾着的鼠血顺着泥土的缝隙往下渗，没入黑黢黢的地里。黑蚁将军已经从死老鼠背上跳下来，颚齿上的血珠滴在甲胄上，晕开小小的红痕。它的触角朝着矮丘的方向抖得厉害，复眼里的光比刚才更亮——那是它在感知对方的轮廓。
“至少有三头，”黑蚁将军的声音压得很低，像从喉咙里碾出来的碎石，“体型比刚才的老鼠大十倍。”
红蚁将军的火焰已经收了回去，喉咙里还泛着淡淡的火星，它往前迈了一步，甲片摩擦的脆响里裹着紧绷的力道：“陛下退后，我来断后。”
我没动，袖里的神物碎片烫得几乎要烧穿布料，淡青色的光顺着袖管往外渗，在我脚边的泥土上投出一小片模糊的光晕。那光晕里，我好像看见几团巨大的影子正从矮丘后面挪出来——不是走，是像被什么东西拖着，每动一下，地面就颤一下，连旁边的灌木都跟着晃，叶子“簌簌”往下落。
风突然停了，腥气和腐甜的味道裹成一团，往鼻子里钻。下一秒，那几团影子终于露了出来——是熊，却又不是普通的熊。它们的皮毛掉了大半，露出底下溃烂的皮肉，有的地方还沾着灰白色的骨茬，眼睛是浑浊的灰，却像刚才的老鼠一样，死死盯着我们，喉咙里的咆哮没停过，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流，滴在地上，“滋滋”地烫出小坑。
“是被瘴气染了的‘腐熊’，”白蚁将军的刀又抬了起来，刀身映着腐熊溃烂的皮肉，“之前在人类城邦的边境见过，沾着它们的涎水，骨头都会烂透。”
最前面那只腐熊突然往前扑过来，动作却比看起来灵活得多，爪子带起的风刮得我脸颊发疼。我听见黑蚁将军的“咔哒”声更响了，它猛地撞过去，爪子扣住腐熊的前腿，尖牙咬在它的关节处——那腐熊吃痛，咆哮着甩动身体，黑蚁将军被甩得撞在旁边的树干上，“咚”的一声闷响，树叶落了它一头。
“找死。”红蚁将军的火焰再次喷了出去，这次是更亮的橙红色，裹着火星砸在腐熊的胸口。那腐熊的皮肉立刻烧了起来，却像感觉不到疼，反而更疯狂地往我们这边冲，爪子扫过红蚁将军的肩甲，甲片瞬间裂出一道缝，淡红色的血渗了出来。
我攥着神物碎片的手越来越紧，指尖的热度顺着胳膊往心口窜，突然想起溶洞里那片嵌在石壁里的骸骨——是恐龙的骨架，却缠着人类的铜剑，旁边还有蚁国的触角标本，那些骸骨的缝隙里，也渗着和这碎片一样的淡青色光。
“神物……”我喃喃出声，突然把碎片从袖里掏了出来。那淡青色的光瞬间亮得刺眼，裹住我的手，往腐熊的方向漾开。最前面那只烧着的腐熊突然僵住了，喉咙里的咆哮卡在半截，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脖子。它低头盯着自己的胸口，那里的火焰正慢慢熄灭，溃烂的皮肉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了回去，灰蒙的眼睛里也渐渐有了清明的光。
剩下的两只腐熊也停了下来，喉咙里的声音从咆哮变成了低低的呜咽。我手里的神物碎片开始发烫，光却慢慢暗下去，最后又变成了那块冷玉的样子。那只恢复清明的腐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的爪子，突然往后退了两步，对着矮丘的方向叫了一声，剩下的两只腐熊立刻跟着它，慢慢挪进了黑暗里，连刚才的凶戾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黑蚁将军从地上爬起来，肩甲上的裂痕还在渗血，却盯着我手里的碎片，触角抖得厉害：“陛下，这神物……”
我攥着碎片，指尖还留着刚才的热度。风又吹了起来，这次的风里没有了腥气，只有草叶的清味。远处的天色好像亮了一点，能看见矮丘顶上的星星，像碎在黑布上的银钉。
“它能修复戾气，”我看着手里的碎片，突然明白溶洞里那些骸骨的意思——不是文明的厮杀，是它们在用自己的身体，护着这神物的碎片，“也能修复被戾气染坏的活物。”
白蚁将军收了刀，甲片碰撞的声音里带着松快：“那我们接下来……”
它的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了翅膀扇动的声音，不是鸟，是更密集的“嗡嗡”声，像乌云一样往这边压过来。我抬起头，看见夜空中黑压压的一片，是蚁国的兵蚁，它们的触角上都沾着荧光粉，在黑暗里像一片流动的星河。
带头的兵蚁落在我面前，触角碰了碰我的靴面：“陛下，皇城急报——人类城邦的军队，已经到了边境。”
我攥着神物碎片，感觉那冷玉又开始慢慢变热。远处的星河还在往这边涌，风里的草叶味混着兵蚁的气息，像某种预兆。我知道，刚才的鼠群和腐熊，只是开胃菜，真正的风暴，才刚刚从边境的方向，卷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