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荒山深处静谧深沉。
悟空小小的身影蹲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红发在夜风中微微晃动。
他左手紧握乌黑铁棍，眼神死死锁定远处那个男子。
滋——！
无形的空间涟漪再度扩散，秦无恙、曹错、李忘机和舒冉出现在悟空身旁。
四人皆目光冰冷地聚焦在那个试图盗走六级尸魔的身影上。
曹错双眸微凝，骤然变得如刀锋般犀利，怒喝道：
“真是群见不得人的东西！就会干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面对五位天赋顶尖的方外人围困，男子非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气定神闲地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表情悠哉：
“喂喂喂，说话注意点，我可是你前辈，你在地下混这么久，就是用这种语气跟前辈说话的？。”
曹错脸上的怒意化为讥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老子尊敬前辈从来敬的不是他们年纪大资历深，而是敬他们德高，像你这种阴沟的臭老鼠……老子连香都不会给你敬。”
男子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口气不小嘛，四个胎漩加一个固玄，就能干掉一个有上千尸体的六级尸魔，确实有点本事。但……”
他语气陡然转冷，带着居高临下的睥睨，“凭你们几个就想杀我？”
噌！噌！
回应他的是两声清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曹错双手一翻，『断红尘』与『斩清秋』出现在掌心，刀身在昏暗光线下流转森冷寒光。
“我们连六级尸魔都能杀，凭什么杀不了你……”
他眼中凶光一闪，浑身杀机四溢，冷冷喝出一个名字：
“江沉壁！”
闻言，男子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缓缓抬手扯下黑色口罩，随意扔在脚边。
一张英俊得近乎妖异的脸庞暴露在众人视线中，嘴角天然上翘，噙着一抹玩世不恭又邪气凛然的弧度。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异色瞳孔，在夜幕下散发摄人心魄的冰冷幽光。
正是地下方外圈曾经的传奇人物，如今的守真院通缉犯，袖手人组织核心成员……
『魅魔』江沉壁。
他饶有兴致打量着曹错，“反应挺快，你们……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曹错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呛了回去：
“你算老几，干嘛告诉你？”
他眼珠一转，跟着脸上浮现出带着痞气的玩味笑意：
“要不……你告诉我们你们为什么要偷尸魔，我就告诉你我们怎么发现你们的，怎么样？地下规矩，公平交易。
江沉壁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轻佻地摇着头，语气里充满了对无知后辈的不屑：
“一群刚过潜默期的毛头小子，有点天赋就自以为是，什么事都敢随便插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曹错眉心一拧，刀尖猛地前指，幽蓝焰芒暴涨，厉声质问道：
“你少在这给老子装！先是各地暗中售卖衍力武器，接着在淮域指使张岳暴动！刺杀庄院！
“又安排人在大罗域和奉域试图煽动方外人和普通人之间的矛盾，现在还想盗走尸魔，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江沉壁沉默了一会，嘴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渐渐猖狂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在夜色笼罩下的山林里回荡，惊飞休憩的鸟雀虫蝇，更添几分阴冷森然。
江沉壁大笑嘎然而止，异瞳无比幽深，带着些嘲弄说道：
“就这？你们就只知道我们做了这些？我们消失了六年，六年……足够做很多事情，多到你们这些所谓的天才根本无法想象。”
曹错微微一怔，肃然道：
“什么意思？你们还做了什么？”
江沉壁微微歪头，倒吸了口气，用手指轻轻戳着自己的太阳穴，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嘶……让我好好想想哈……”
片刻后，他像是终于理清思绪，将目光缓缓移向五人中站在c位，背着双肩包的那个身影，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饱含深意：
“比如……找到江连大学一个被魔族附身的教授，修改他的记忆，让他每天去阳台上修炼，被飞过的鸽子看见。
“比如……从农村里找到一个哥哥在江连大学读书，爸妈住在靖台市，衍力天赋不俗的小孩，让他爸妈接他去城里，受人排挤，遭魇魔附身。
“他的哥哥在江连大学看到教授体内的魔族被方外人除掉，会找校领导问到那个方外人的联络方式和地址告诉他妈妈。
“他的妈妈会找到那个方外人去除掉他身上的魇魔，魇魔附身激活潜力，衍力天赋极佳的小孩会开衍门。
“那个方外人平日里极少去当地守真局，但他肯定会带着这个小孩去靖台市守真局登记，顺便对着局长发一通脾气。
“局长忌惮这个方外人的背景，不敢再给他派任务。
“再比如……故意透露靖台市郊外一个非法地下赌场给当地警方，让看守的一个骸魔和衍力武器暴露出来。
“靖台市守真局局长知道这个案子很重大，又不敢派给那个方外人，刚好警察局局长是那个方外人亲爹，由亲爹带过去，那个方外人才不会拒绝。
“还比如……几个月前就大量举报淮域豫宁市周边被魔族附身的传媒行业人员。
“以淮域分部部长的性子，想要整治一定会借那个方外人的强大背景，刚好他的单位还缺一个联络员。
“就能让新联络员带着案子请那个方外人去豫宁市。
“接着趁那个方外人去出差，再指引靖台市潜伏的魔族去杀掉那个方外人之前的联络员，伪装成是传媒行业财团的报复……”
“怎么样？”江沉壁摊开双手，眸中闪烁戏谑而得意的光芒，扫过众人震惊的脸，“还要我继续往下说吗？”
听完江沉壁这番话，李忘机、舒冉还有悟空皆露出难以置信的讶异。
曹错更是一双瞳孔剧烈颤抖，心头狂震。
他知道江沉壁异瞳的本事，确实能够看穿普通人有没有衍力天赋以及有没有被魔族附身。
老秦近来发生的一切，背后竟然……竟然都是袖手人在操控？！
他们在针对老秦？
处心积虑围绕老秦做这么多，是想干什么？
杀他？陷害他？
还是拉他入局？
还是……觊觎他身上的秘密？
秦无恙身上有很多秘密。
红色巨墙噩梦以及第七人格的秘密，只有曹错、靳安然和悟空知道。
但还有一个秘密……秦无恙谁都没有说过。
绝墟。
当年秦无恙在绝墟里经历了什么，怎么逃出来的，世间再无第二人知晓。
众人不约而同偏头看向江沉壁口中的“那个方外人”，想看看这位当事人什么反应。
结果所有人眸中都闪过一丝错愕，脸上表情顿了一瞬。
没有反应。
秦无恙的神情如古井深潭，波澜不惊，深邃的眼眸中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只有近乎漠然的平静，仿佛没有感到半点意外。
这反常的平静，连江沉壁都始料未及。
他紧紧盯着秦无恙的脸，双眉不由自主皱起，异瞳中充满不解和一丝被忽视的恼怒。
他在说的过程中就期待看到的震惊、愤怒、甚至恐惧，在秦无恙这里统统落空。
从头到尾，那张脸都没有半点表情变化。
“秦无恙……”江沉壁皱起双眉，沉声发问，“你这是强装镇定？还是压根无所谓？”
秦无恙没开口，眼神犹如月光下一汪清泉，沉静淡然。
滋——
空间波动响起，悟空手中叠鉴高速震动。
又有高等级叠鉴介入！
谁？
悟空手中叠鉴的直径和李忘机一样，也是两公里。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道身影出现在江沉壁身旁。
正是先前盗取尸魔白骨时，未被悟空叠鉴关进去的那一男一女。
其中那名男子年纪不大，身姿挺拔，面容清秀，左眼上方的眉毛中间断了一小截。
他刚一现身，便用清澈干净的嗓音打破短暂僵局，缓缓替秦无恙做出了回答：
“他不是强装镇定，也不是无所谓，他早就知道这一切，只是在将计就计。”
这回轮到江沉壁感到诧异，质疑道：
“这他能知道？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他不仅知道……”断眉男子轻笑一声，“我还可以告诉你，他早就料到会有今天这么一天。”
江沉壁嗤之以鼻道：
“切……别因为他在学院里经常压你一头，你就总无脑舔他。”
男子无奈扶额，语气带着点怜悯：
“那就拿点证据给你这个井底之蛙看看……让你平常多读书你不读，作家寸心知道吗？《浮世如牢》看过没有？人家早就看破是我布的局，点了我名字了。”
说罢，男子也不再管江沉壁能否理解，是否相信，徐徐将目光转向秦无恙。
二人眼神在空中碰撞。
愤怒、凝重、棋逢对手的兴奋、以及故友重逢却又立场对立的无限感慨……
种种极端复杂的情绪，在那刹那间的眼神交流中激烈翻涌。
一段深刻而犀利的文字，在无声对视中同时清晰地回响在二人心头：
——————
只有少数的我们，看清了假诱饵的伪装，逃出了牢笼。
他们在牢笼外不断敲打牢门提醒：
“当意识到痛苦是真实的，疯狂就成了最后的清醒，不再迷失。”
“当意识到荒诞是永恒的，推石上山本身就是反抗，就此放浪。”
“停止自怨自艾的内耗。”
“停止自暴自弃的内疚。”
“你们需要的不是砸碎牢笼，而是学会在牢笼制造者谱写的乐章中跳出自己的舞步。”
“逃出牢笼获得真正的自由，就始于你们意识到镣铐存在的那一瞬间！”
——————
施琅，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