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力的鬼头刀已染透鲜血，刀刃劈砍过多，边缘卷口如锯齿，却依旧寒光凛冽。他策马冲破亲兵第一道拦截时，左臂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顺着手臂淌下，滴落在马背上，与之前沾染的血污融在一起，凝成暗红的斑块。亲兵统领的头颅还在地上翻滚，双目圆睁，而王大力的战马已踏过那具无头尸身，蹄铁溅起的血珠落在他玄黑的军装上，如红梅绽放。
“李隼！纳命来！”
他的怒吼穿透战场的喧嚣，如惊雷般炸响在平原之上。剩余的三百余名骑兵紧随其后，马刀挥舞成风，将阻拦的亲兵一一斩杀。这些亲兵虽皆是精锐，手持长矛盾牌，结成严密的防御阵，但在王大力这般悍不畏死的冲锋面前，防线如同纸糊的一般，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缺口。一名亲兵挺矛刺向王大力的战马，却被他俯身一刀斩断矛杆，顺势挥刀削去对方半边肩膀，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马前的黄土。
李隼立于中军高阜，看着如疯魔般冲来的王大力，脸色终于变了。他麾下的亲兵已倒下数十人，那玄黑色的骑兵洪流如同一把锋利的尖刀，正一步步逼近他的指挥中枢。“拦住他！给我拦住他！”李隼声嘶力竭地怒吼，手中的指挥刀指向王大力，“谁能杀了他，赏白银千两，官升三级！”
重赏之下，几名亲兵队官同时策马冲出，手中长矛如毒蛇吐信，分三路刺向王大力。左侧队官的长矛直取战马眼睛，右侧队官攻向王大力腰肋，中路队官则瞄准他的胸口。王大力不闪不避，双腿夹紧马腹，战马人立而起，前蹄踏向左侧队官的头颅。同时他双手紧握鬼头刀，猛地向下劈砍，刀刃先磕飞右侧队官的长矛，再顺势斩断中路队官的枪杆，刀锋余势不减，划过对方的脖颈，鲜血如泉涌般喷出。
左侧队官被战马前蹄踏中头盔，颅骨碎裂，当场毙命。王大力的战马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却依旧稳稳向前冲去。他顺势弯腰，捡起一名亲卫掉落的长矛，反手掷出，精准穿透一名试图偷袭的亲兵胸膛。短短片刻，又有五名亲兵倒在他的刀下，算上之前斩杀的亲兵统领与队官，已有十三人殒命其手。
“疯子！真是个疯子！”李隼身旁的第三镇统制脸色惨白，声音颤抖。他从未见过如此悍勇的将领，仅凭一己之力，竟能冲破层层阻拦，直逼中军。
李隼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他知道，若让王大力继续冲过来，自己的指挥中枢必将大乱，届时军心涣散，这场仗便彻底输了。“传我命令！”李隼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王大力，声音冰冷如铁，“左翼炮兵，调转炮口，轰击我方左翼与中军衔接处！不计代价，阻止那支骑兵！”
“副统帅！那是我方阵地！炮火覆盖，会误伤大量弟兄的！”第三镇统制大惊失色，连忙劝阻。左翼与中军衔接处还有数千名私军与亲兵正在抵抗，炮火轰击之下，必然死伤惨重。
“顾不得那么多了！”李隼怒吼着推开他，“今日要么他死，要么我亡！再敢多言，军法处置！”
军令如山，左翼的炮兵们虽心有不忍，却还是迅速调转炮口。八门俄制12磅滑膛炮与四门线膛炮齐齐对准了左翼与中军的衔接处，那里正是王大力骑兵营冲锋的必经之路，也是己方士兵与骑兵缠斗最激烈的地方。
“装填霰弹！目标衔接处！放！”炮兵指挥官闭上眼，高声下令。
“轰！轰！轰！”十二门火炮同时轰鸣，霰弹如暴雨般倾泻而出，覆盖了整片衔接区域。这种霰弹内装数百颗铅弹，爆炸后杀伤力极大，无论是冲锋的骑兵，还是抵抗的己方士兵，都被笼罩在弹幕之中。
正在与亲兵缠斗的私军士兵们毫无防备，瞬间被霰弹击中，成片成片地倒下。有的士兵被铅弹击穿胸膛，鲜血喷涌；有的被击中面部，五官模糊；还有的肢体被铅弹打断，倒在地上哀嚎不止。原本激烈的缠斗瞬间停滞，只剩下漫天的惨叫声与血腥味。
王大力的骑兵营也被霰弹覆盖。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骑兵瞬间倒下，战马嘶鸣着倒地，将骑手甩向空中，又重重砸在地上，被后续的马蹄踏成肉泥。王大力的战马也被数颗铅弹击中，前腿一软，轰然倒地，将他从马背上抛了出去。
“副军团长！”剩余的骑兵们高声呼喊，想要冲过去救援，却被第二波霰弹拦住，又有上百名骑兵倒下，仅余百余人生还，被溃散的己方士兵与亲兵裹挟着，难以向前。
王大力重重摔在地上，胸口一阵剧痛，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喷出一口鲜血。他挣扎着爬起来，左臂已经无法动弹，显然是摔断了。身上的军装被划开数道口子，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铅弹伤口，鲜血不断渗出，将玄黑的军装染得通红。但他依旧死死握着那柄卷口的鬼头刀，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高阜上的李隼。
“李隼！你这个混蛋！”王大力嘶吼着，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不屈的意志。他拖着受伤的左腿，一步步向李隼的方向冲去。每走一步，脚下的黄土便被鲜血浸湿，留下一个个深浅不一的血印。
李隼看着如同血人般冲来的王大力，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恐惧。他从未见过如此顽强的人，身中数颗霰弹，摔断手臂，却依旧不肯倒下，还要向他冲锋。“开枪！快开枪打死他！”李隼对着身旁的亲兵喊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亲兵们纷纷举起里治步枪，对准王大力，扣动扳机。“砰砰砰！”枪声密集响起，子弹呼啸着飞向王大力。他左右躲闪，却因伤势过重，行动迟缓，数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胸口与腹部。
王大力的身体猛地一震，脚步停滞不前。他低头看了看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又抬头望向李隼，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决绝。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鬼头刀高高举起，想要掷向李隼，却因力气耗尽，刀刚举到半空便脱手而出，落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最终双腿一软，重重摔倒在地。但他并未立刻死去，而是挣扎着抬起头，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李隼，嘴角溢出鲜血，却露出一丝冷笑。那笑容中，有不屑，有嘲讽，还有一丝虽死无憾的洒脱。
“李隼……你……赢不了……”王大力的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入靠近的士兵耳中。说完这句话，他的头猛地一歪，彻底没了气息。那双始终圆睁的眼睛，依旧望着李隼所在的方向，透着一股永不熄灭的战意。
高阜之下，王大力的尸体静静躺在血泊之中，玄黑的军装早已被鲜血浸透，身边散落着他的鬼头刀与战马的尸体。剩余的百余骑兵见副军团长战死，纷纷红了眼，想要冲上去为他报仇，却被源源不断的亲兵与私军拦住，陷入了重围。他们明知必死，却依旧挥舞着马刀，与敌军拼杀，直至最后一人倒下，没有一人投降。
这一幕，被远处阵前的王九波看得清清楚楚。
王九波一直紧盯着王大力的冲锋，心中既敬佩又担忧。他知道王大力勇猛过人，却没想到李隼竟如此狠辣，为了阻拦他，不惜用炮火轰击己方阵地。当看到王大力的战马倒下，他心中一紧；当看到王大力身中数弹，依旧向李隼冲去，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当看到王大力最终倒下，再也没有站起来时，王九波的眼中瞬间布满了血丝，一股滔天的怒火从他胸中喷涌而出，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王大力，这个从黑风寨时期便追随他和大哥的兄弟，这个勇猛善战、忠心耿耿的猛将，这个与他一同从蜀地杀到岭南，又一同北伐关中的战友，竟然就这样战死在他眼前。
“啊——！”
王九波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声音中充满了悲痛与愤怒，震得周围的将领们耳膜嗡嗡作响。他猛地拔出腰间的西洋刀，刀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刀刃上仿佛凝聚着无尽的杀意。
“李隼！我必杀你！”王九波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决绝。他转头看向身旁的传令官，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对方吞噬：“传我命令！即刻传令咸阳城中休整的第二军团、第三军团，放弃休整，全员火速赶来增援！”
传令官被王九波的气势吓得浑身一颤，连忙应道：“是！末将这就去！”
“等等！”王九波叫住他，声音依旧冰冷，“告诉李子龙、孙尚，王大力战死，我要李隼血债血偿！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火速赶来，与第一军团汇合，准备全军总攻！今日，我要踏平李隼的阵，为大力哥报仇！为所有战死的弟兄报仇！”
“遵命！”传令官不敢耽搁，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地向咸阳城方向疾驰而去，手中的令旗在风中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