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
林小满喉间滚动着这两个字，陌生感像细密的针，扎得她指尖发麻。下一秒，三生镜的记忆碎片骤然冲破意识的堤坝——古老殿宇的梁柱上刻着缠枝云纹，檀香在空气中凝着不散，两个素衣少女相对而坐，案上摊开的古籍还泛着墨香。其中一个少女眼尾微扬，笑起来时颊边有浅浅梨涡，分明是赵灵儿的模样；而另一个垂眸翻书的身影，青丝间别着枚银质发簪，侧脸轮廓竟与她自己前世的容貌分毫不差！
高踞于上座的身影隐在垂落的纱幔后，只能看见玄色衣袍的一角，可那若有若无的威压让人心头发紧，两个少女唤她时，声音里满是敬畏：“师父。”
“看来三生镜让你见了些零碎，可惜不够完整。”冷得像冰棱的声音打断了林小满的怔忪，“你忘了最关键的部分，师姐。”
此刻的赵灵儿，眼底已没了半分往日的鲜活，只剩一片死寂的黑。她手中短剑缠着缕缕黑气，像有生命般顺着剑刃游走，剑尖微微上扬，正对着林小满的眉心：“师父说过，等你真正觉醒‘平衡之体’，我便带你回去。是你自己走，还是要我‘请’你？”
胸腔里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冲垮理智，林小满却猛地咬住下唇，铁锈味让她瞬间清醒——平衡之力在经脉里缓缓流转，像温水漫过冻僵的四肢，将紊乱的心神一点点抚平。“我问你，灵儿在哪里？”她盯着对方的眼睛，语速极快，“这具身体的主人，她的意识还在不在？”
“赵灵儿？”‘赵灵儿’嗤笑一声，尾音里裹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三年前那场天劫，她的意识就该散成飞灰了。是我用寂灭本源护住这具躯壳，才让她浑浑噩噩多活了几年。如今使命到了，她也该彻底安息了。”
“安息”两个字像重锤，砸得林小满心口发闷。她想起半月前在膳堂，赵灵儿还抢过她碗里的桂花糕，笑说“小满你吃太多甜的会牙疼”；想起上次练剑时，自己不慎崴了脚，是赵灵儿背着她走了三里山路回住处。那样鲜活的人，怎么会早在三年前就……
不对。
林小满忽然攥紧了拳——方才那声嗤笑里，她分明瞥见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像被戳中了隐秘的伤口。这不是纯粹的恶意，更像是硬撑出来的凶狠。
“你不是寂灭兽的本体意识。”她往前踏了半步，声音里添了几分笃定，“你和北辰一样，只是被寂灭本源侵蚀的宿主。真正的‘影’，那个被你们称作‘师父’的人，根本不是你。”
‘赵灵儿’的眼神骤然一缩，像是被说中了心事。她没再辩解，只将短剑一横，黑气瞬间暴涨：“废话少说！”
黑光划破空气的瞬间，林小满甚至能闻到一股腐朽的气息。她不敢怠慢，指尖凝起灰白相间的平衡之力，指腹泛着淡淡的光晕——正是她日夜苦修的“归墟指”！
指与剑相触的刹那，没有预想中的轰鸣，只有一阵细微的“滋滋”声，像是冰雪落在烧红的铁器上。两股力量在接触点相互湮灭，林小满只觉得手臂发麻，身形晃了晃，往后退了半步；‘赵灵儿’也被震得手腕微颤，黑色的气息淡了几分。
“倒是比上次见时进步了。”‘赵灵儿’冷哼，可握着剑柄的手却悄悄收紧，“但师姐，你忘了师父最擅长什么？她最会玩弄人心啊！”
话音刚落，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紧接着便是火光冲天——橙红色的火焰舔舐着星月盟的飞檐，将夜空染得通红。
“敌袭！有魔道修士闯进来了！”
“快护着长老走！”
“你干什么？！我是星月盟的人！”
惨叫声与兵刃碰撞声混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瞬间罩住了整座总部。林小满的心猛地一沉——星月盟才刚经历过内部清洗，怎么还会有这么多潜伏的内奸？
就在她分神的刹那，‘赵灵儿’突然从袖中摸出一枚漆黑的珠子，指节用力，珠子“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一股无形的波动骤然扩散，直往林小满的识海冲去！不是肉体上的攻击，而是纯粹的灵魂冲击——她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阵阵发黑，运转的平衡之力竟出现了瞬间的紊乱。
“就是现在！”
‘赵灵儿’趁机欺身而上，短剑直刺林小满的丹田气海。这一剑又快又狠，若是刺中，她大半修为都会被废！
千钧一发之际，林小满腰间的星辰戒突然亮起柔和的白光——那是母亲临终前留给她的遗物，此刻竟自动护主，光芒化作一道屏障，堪堪挡住了短剑的轨迹。
“嗤啦——”
剑锋还是划破了她腰侧的衣衫，温热的血瞬间渗出来，顺着衣摆滴落在地。剧痛让林小满彻底清醒，她猛地后跳，拉开距离——对方的目的哪里是抓她，分明是想借着内奸搅乱星月盟，再趁机毁掉整个宗门！
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
林小满虚晃一招，指尖的灰白能量擦着‘赵灵儿’的肩头掠过，逼得对方后退半步。她趁机转身，撞开窗户跃入夜空——下方的盟内早已乱作一团，红砖墙被烧得发黑，穿着星月盟服饰的修士与黑衣人混战在一起，刀光剑影里，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同伴。
“想跑？”‘赵灵儿’的声音紧随其后，她足尖点在窗沿上，身形如鬼魅般追了上来，“师姐，今夜星月盟注定要从修真界除名！”
林小满没有回头，目光却飞快扫过战场——北辰正提着长剑，护着几位受伤的师弟往后退，他的左臂已经见了血，却还是死死挡在前面；清虚真人和凌波仙子并肩而立，前者的拂尘断了半截，后者的裙摆被划开一道大口子，两人都在奋力抵抗，不像是伪装。
混乱中，一个念头突然窜进林小满的脑海：寂灭势力选在这个时候总攻，必然有倚仗，可也一定有弱点。他们的核心目标是自己，只要她离开总部，就能引走最强的敌人，给盟里争取喘息的时间。
而且，还有轮回殿。
三生镜就在那里，或许能揭开“师父”与“师姐”的谜团；更重要的是，轮回殿的环境特殊，说不定能压制对方的寂灭之力。
主意一定，林小满不再犹豫。她运转全身的平衡之力，灰白光芒裹住身形，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朝着海外幽冥海的方向飞去。
“追！”‘赵灵儿’尖啸一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下一秒，混乱的战场中突然冲天而起五道黑气——竟是五位金丹后期以上的修士！他们显然早有埋伏，此刻齐齐朝着林小满的方向追去。
夜空中，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就此展开。林小满将速度提到了极致，风声在耳边呼啸，腰间的伤口被风吹得发疼，可她不敢放慢半分。身后的六位追兵紧追不舍，尤其是‘赵灵儿’，她的身法诡异得很，时而化作一道黑气，时而又显出身形，距离竟在一点点拉近。
途中，双方数次交手。林小满靠着平衡之力的特殊性，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化解杀招——对方的黑气刚到身前，她指尖的灰白能量便会将其湮灭。可双拳难敌四手，她的手臂被黑气擦中，留下一道焦黑的印记；肩头也挨了一掌，气血翻涌得厉害。
“师姐，你以为去了轮回殿就能找到答案？”‘赵灵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浓浓的嘲讽，“那不过是师父留下的另一个陷阱罢了！”
林小满充耳不闻。就算是陷阱，她也必须去——这不仅是求生之路，更是唯一能查清真相的途径。
不知飞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幽冥海的轮廓。漆黑的海水在夜色中泛着冷光，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阴煞之气。林小满没有犹豫，纵身扎进海水里，朝着归墟深处潜去。
阴煞之气对她的平衡之力毫无影响，反而像一层屏障，挡住了身后追兵的速度。可就在她快要抵达归墟入口时，一股巨大的吸力突然从下方传来——整个幽冥海的海水都在朝着归墟倒灌，漩涡越转越大，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这不是自然现象！
林小满心中警铃大作，她想调转方向，可那股吸力实在太强，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了她的脚踝。下一秒，她便和身后的六位追兵一起，被无可抗拒的力量拖进了深不见底的归墟之中。
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袭来，林小满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不知过了多久，她重重摔落在地面上，冰冷坚硬的触感让她瞬间回神。她迅速翻身跃起，手中凝聚起平衡之力，警惕地打量四周。
这里不是轮回殿。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荒芜平原，地面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暗红色的天空像凝固的血，没有日月星辰，只有零星的光点在半空飘荡，像极了坟茔间的鬼火。空气中弥漫着精纯却死寂的能量，吸进肺里都觉得发沉。
“这里是……寂灭兽的内部空间？”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林小满心头。难道归墟入口早就被控制了？她这是自投罗网？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几声闷响——‘赵灵儿’和五位黑袍修士也陆续跌落在不远处。他们爬起身时，脸上满是惊愕，显然也没料到会来到这里。
“怎么回事？这里不是轮回殿！”一个黑袍修士盯着‘赵灵儿’，声音里带着质问。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法器，眼底满是警惕。
‘赵灵儿’眉头紧锁，显然也超出了她的预料。可她很快收敛了神色，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计划有变，但目标不变！”她手中的短剑再次亮起黑气，目光重新锁定林小满，“先拿下她！”
六对一的战斗再次爆发。可这一次交手，林小满却发现了异常——她的平衡之力在这里运转得异常顺畅，甚至能隐隐引动空气中的死寂能量，化作自己的助力；而‘赵灵儿’等人的黑气，却像是被无形的屏障挡住了般，少了几分灵动，威力也弱了不少。
此消彼长之下，林小满竟能以一敌六，暂时不落下风。灰白能量与黑色光芒在暗红的天幕下碰撞，每一次接触都迸发出细碎的光点，像濒死的萤火。
战斗中，林小满愈发确定——这里不是寂灭兽的主场，反而像一个巨大的囚笼，或者说，是一个缓冲地带。
“你们没感觉到吗？”她一边避开‘赵灵儿’的剑锋，一边高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平原上回荡，“你们的力量在这里被压制了。你们的‘师父’，根本不是要你们带我回去，是想把我们一起骗进来，让我们同归于尽！”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那五位黑袍修士的攻势明显慢了下来，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是迟疑——其中一个修士的黑气甚至出现了瞬间的溃散，显然是乱了心神。
“休要胡言！”‘赵灵儿’厉声喝道，短剑刺得更急，可她的眼底却掠过一丝慌乱。方才林小满的话，恰恰戳中了她心底最深的疑虑——这些年，“师父”从未真正露面，只靠精神波动传递命令，她真的值得信任吗？
就在战况陷入胶着时，整个空间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暗红色的天空“咔嚓”一声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金光从缝隙中溢出，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紧接着，一只无法形容其庞大的眼睛缓缓睁开——那眼睛没有眼白，只有纯粹的黑色，像是由无数恶念凝聚而成，冷漠地注视着下方的众人，仿佛在看蝼蚁。
恐怖的威压瞬间笼罩下来。林小满只觉得心口发闷，膝盖微微发颤，可她还是咬着牙，运转平衡之力抵抗；而‘赵灵儿’和五位黑袍修士，早已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几乎要跪伏在地，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师……师父……”‘赵灵儿’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发白，死死攥着剑柄。
那巨大的眼睛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林小满身上。下一秒，一个宏大而冰冷的精神波动直接响彻所有人的脑海，没有丝毫温度：
“欢迎来到，‘寂灭之心’……我可爱的弟子们……最后的试炼……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