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刚放下笔，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他扫了一眼屏幕，是刘伟发来的后续进展。
张姐负责的民生工程确实出了问题，进度滞后近两个月，原因尚不清楚。
但更让他在意的是，刘伟在信息末尾加了一句：“有个姓周的老先生说要找您，说是清史方面的专家。”
林辰心头一动。
清史专家？
他正要回复，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
“林科长，有位周老师来找您。”门外传来陈雪的声音。
林辰抬头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不到。他整理了下桌上的文件，道：“请他进来吧。”
门开了，一个身穿藏青色中山装的老人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本用蓝布包裹的旧书。他步伐稳健，目光温和，进门后先环顾四周，最后才落在林辰身上。
“林辰？”老人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学者特有的沉稳。
“是我。”林辰起身迎接，“周老师？”
“周明远。”老人点头，将手中的书放在桌上，“听说你在街道办做事，还做得不错。”
林辰笑了笑，请他坐下，并倒了杯茶。
“您来得突然，不知是有什么事？”林辰开门见山。
周明远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从怀里掏出一张证件递过来。林辰接过后翻开一看，确实是省社科院历史研究所的研究员证，照片上的他略显年轻，但眉眼间已有如今的神韵。
“我这次来，是为了一件事。”周明远喝了口茶，缓缓说道，“前两天我去你们街道档案室查阅一些清代地方志资料，无意中发现了一份古籍残卷。”
林辰微微皱眉：“古籍？”
“是光绪年间的《河东府志》抄本。”周明远点头，“其中有一段关于‘和珅后人’的记载，提到了一位名叫林氏的商人曾在本地购置田产，并与当地士绅多有往来。”
林辰的手指在桌面轻点了两下，不动声色地问：“这跟我们街道有什么关系？”
“那位林氏商人当年购置的田产，就在现在的和平街道辖区内。”周明远看着他，眼神里透出一丝探究，“而且，他在府志中的画像，跟你长得极为相似。”
林辰心头微震，表面却依旧平静：“画像？”
“就在这本书里。”周明远轻轻打开那本用蓝布包裹的书，封面写着《和珅秘史》，字体苍劲有力，纸张泛黄，显然是手抄本。
他翻到中间一页，取出一张夹在其中的画纸，递给林辰。
那是一幅黑白线描画像，画中男子身着官服，面容清瘦，神情冷峻，虽不及现代摄影那样逼真，但轮廓线条与林辰的脸型、五官几乎一致。
林辰盯着画像良久，才缓缓抬眼：“这本书……是从哪里来的？”
“这是我祖父留下的手稿。”周明远低声道，“他是晚清秀才，一生痴迷野史轶闻。这本《和珅秘史》是他晚年所着，从未公开出版，只在我家族内部流传。”
林辰沉默片刻，问：“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因为你最近做的一些事，在圈子里传开了。”周明远语气平缓，“有人说你是基层改革的先锋，也有人觉得你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我一开始不信，直到看到那份古籍，又查了你的履历——林辰，二十六岁，汉东省青州市人，无祖辈从政记录。”
他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林辰。
林辰没说话，只是将画像重新夹回书中，轻轻合上。
“周老师今天来，不只是为了这个吧？”他淡淡问道。
周明远笑了：“当然不是。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你到底是谁？或者说，你有没有可能……来自过去？”
林辰嘴角微微扬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如果我说我不是呢？”
“那我就当是巧合。”周明远神色不变，“但如果真是……我想请你帮我完成一件事。”
林辰放下茶杯：“什么事？”
“修复一份古籍。”周明远从包里取出另一个牛皮纸袋，抽出几张泛黄的纸页，“这是另一份《河东府志》的残卷，内容涉及和珅家族在民间的真实事迹，可惜破损严重，我找了好几个专家都没能复原。”
林辰接过纸页，仔细看了看，上面字迹模糊，墨色斑驳，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碎裂成片。
“你想让我帮忙修复？”他问。
“不，是你去读它。”周明远凝视着他，“因为只有你能读懂它背后的故事。”
林辰没有立刻回应，只是低头看着那些残页，脑海中仿佛浮现出数百年前的画面——紫禁城的晨钟暮鼓，大贪官和珅在书房中奋笔疾书，朝堂之上权谋交错，百姓口中骂名如潮……
他抬起头，看向周明远：“我可以看看，但我不能保证能帮你找到什么。”
“这就够了。”周明远露出满意的笑容，“只要你愿意看，就已经比所有人都接近真相。”
林辰点点头，将那几页残纸小心收好，然后拿起那本《和珅秘史》，问：“这本书，我能留下吗？”
“当然。”周明远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提醒一句，有些东西，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林辰送他到门口，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回到办公桌前，他重新打开那本书，翻到最后一页。
在扉页空白处，赫然写着一行小字：
“若此生重来，可否改命？”
林辰的手指停在那行字上，久久未动。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照在他脸上，温暖而刺眼。
他轻轻合上书，将它放进抽屉最深处。
办公室恢复了安静，只有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是陈雪回来了。
“林辰，王副区长那边来电，说下周有一个重点项目汇报会，需要你准备材料。”她推门进来，看见他神色不对，“怎么了？”
林辰看了她一眼，嘴角浮现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没什么。”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就是有点累了。”
陈雪走近几步，站在他身边。
“你最近确实太拼了。”她说，“要不要休息一下？”
林辰望着楼下忙碌的街道办大院，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行。”他低声说，“有些事，必须弄清楚。”
说完，他转身走向办公桌，拉开抽屉，再次取出那本《和珅秘史》。
封面上的字迹，在阳光下隐隐泛着金光。
像极了多年前，紫禁城外那一场未竟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