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把U盘从保险柜里取出来时，时间刚过凌晨一点。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窗外只剩零星几盏路灯。他把三份材料摊在桌上：资金流向图、日志分析、伪造截图鉴定报告。每一份都独立成册，但合在一起，就是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他没急着整理汇报材料。而是拨通陈雪电话：“明天上午十点，区政府新闻发布厅，我要开一场发布会。”
“现在？”陈雪声音清醒，“区长只要情况说明。”
“说明解决不了问题。”林辰说，“他们想让我低头解释，我就把台子搭高，让所有人看清楚真相。”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宣传部不会同意临时安排。”
“不用他们批。”林辰说，“以智慧社区项目进展通报的名义报备，内容我来定。你马上联系第三方安全公司，让他们带设备到场，现场演示系统权限隔离和数据脱敏流程。”
“如果媒体追问幕后操作？”
“那就告诉他们。”林辰说，“我们已经向纪委提交核查申请，欢迎任何监督。”
挂了电话，他又打给刘伟：“你去联系东湖社区和西城街道，把智能门禁报警、管道泄漏预警的视频再剪一版，十分钟以内，突出居民反应和处理结果。明早八点前发我。”
“还要准备《致居民的一封信》。”林辰说，“语气要平，别喊口号。就说我们搞这个系统，不是为了盯着谁，是为了让守信的人少跑腿，让出问题的地方早发现。”
刘伟问：“真要读？”
“现场读。”林辰说，“群众信不信，不在技术多复杂，而在话是不是说到心上。”
凌晨四点，陈雪带着改好的发言稿过来。林辰坐在桌前，一眼扫完，划掉两段解释性文字。
“别总说‘不存在滥用’。”他指着稿子，“要说‘我们是怎么防止滥用的’。重点讲群众能一键关闭授权，讲第三方审计机制，讲测试端口的双人审批流程。”
陈雪点头：“可宣传部刚打电话，说建议低调回应，怕越描越黑。”
“他们怕炒热，我怕冷处理。”林辰说，“这事拖一天，谣言就多传十万次。我们不发声，就是默认。”
他把稿子推回去，“加一段：邀请两位居民代表上台提问。现场答。”
陈雪皱眉：“万一问偏了？”
“那就答到底。”林辰说，“真问题不怕问，假问题一问就穿。”
发布会定在上午十点。九点半，现场坐了三十多家媒体，还有区里几个街道的居民代表。大屏上挂着“智慧社区建设进展通报会”的标题，没人提舆情，但所有人都知道来干什么。
林辰走上台，没拿讲稿。先请第三方专家上台，用模拟系统演示权限分级。居民水电信息只能由街道级账号调取，且必须经过脱敏处理，出行轨迹根本不在采集范围。
“有人说我们能随时查看谁几点出门。”林辰接过话筒，“我可以当着大家的面操作——我现在登录系统，搜我自己家的门禁记录。”
他输入账号密码，调出数据界面，点击“导出”，弹出提示：“需居民本人授权确认。”
“我住三单元五零二，我自己都看不到。”林辰说，“除非我拿着身份证去社区窗口签字。”
台下有人拍照，有人记笔记。
记者举手：“孙宏远亲属公司涉及资金流转，你怎么解释？”
“这个问题很好。”林辰说，“任何与项目有关的商业关联，我们都将配合审计。目前，我已向纪委提交材料，申请对信用评价系统建设全过程进行合规审查。”
他顿了顿，“我们不怕查。也请各位媒体朋友监督。谁有问题，就查谁。”
直播弹幕开始刷“讲得实在”“愿意听这种发布会”。
最后一个环节，林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展开，清了清嗓子：“这是我想对全区居民说的几句话。”
他读得很慢。
“我们建这个系统，不是为了管住大家，而是为了让守信的人办事更快，让独居老人摔倒时有人知道，让漏水的管道在爆裂前就被发现。技术不该是负担，而该是支撑。这条路，我会一直走下去。”
台下安静了几秒，然后有人鼓掌。居民代表站起身，举着手机录像。
发布会结束，刘伟在后台等他。
“宣传部刚通知，省台要来拍专题片。”刘伟说，“还有，‘智言文化’的账号被平台封了三个，转发量开始往下掉。”
林辰点头：“你马上联系日报和电视台，推两篇深度稿——《信用体系怎么帮了老小区》《数据安全的三道锁》。别讲大道理，就讲故事。”
“周伟刚发消息，说东湖社区居民群里，有人转了发布会视频，说‘原来还能自己关权限’。”
林辰走进电梯，按下楼层。
手机响了。王为民秘书打来的：“区长让您十一点参加办公会。”
十一点，会议室。
王为民坐在主位，翻着材料：“林辰，你这个发布会，来得快。”
“再慢，谣言就成事实了。”林辰说。
“有人议论你出风头。”王为民抬头，“你怎么看？”
“我不出头，谁替这个系统说话？”林辰说，“事是公家的事，锅不能让基层背。真有问题，我第一个担责。但若只是抹黑，那我也不能让做事的人寒心。”
王为民合上材料：“你提的‘政务舆情响应机制升级方案’，我看过了。建立快速核查小组，重大舆情四十八小时内必须回应，主动发布机制也要跟上。”
他环视一圈：“这事，就由林辰牵头。下个月，各局委办都要完成预案备案。”
散会后，陈雪在走廊叫住他。
“住建局那边，刚撤了九万的转账。”她说，“恒信咨询的账户也被冻结了。”
林辰嗯了一声：“李文斌的名字，以后别提。但账要继续查，看有没有其他项目走这个口子。”
“你还想动？”
“不是我想动。”林辰说，“是他们逼我亮牌。牌亮了，就得有人收场。”
他走到窗边，楼下政务大厅前的电子屏正在重播发布会片段。画面定格在他读信的那一刻。
陈雪说：“周伟刚报上来，青年干部培养计划第二批报名，比上一轮多了三倍。”
林辰没回头：“让他们报。能扛事的，一个都不会少。”
手机震动。刘伟发来截图：某大V账号刚刚发文——“某些人打着监督旗号，行打压之实。真正的改革者，从来不怕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