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放下平板，屏幕定格在c区返工现场的最新画面。工人正将最后一根主筋校准归位，扎丝缠绕紧密，镜头拉远，整片钢筋网已呈现出规整的阵列。他看了眼时间，十点四十七分，距离原定浇筑窗口还有不到两小时。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划开消息，是区发改局内部联络群推送的一条简讯：“智慧城市产业联盟拟在永清设立试点合作基地，优先对接本地重点项目。”发布人未具名，但附带了一份加盖公章的意向说明扫描件，落款日期为昨日。
他没动，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两下，调出该项目的备案编号，随即打开省发改委官网，在政策文件库中输入编号。三秒后，相关批复文件弹出——《关于支持区域性智慧城市建设试点的指导意见》，文号、签发单位、有效期全部匹配。他闭眼两秒，整段文件内容在脑中逐字浮现，确认无误。
“陈雪。”他开口，声音不高，“把咱们项目的可开放资源清单调出来。”
陈雪从资料堆里抬头，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现在？”
“就现在。”林辰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在左侧写下“智慧试点”四个字，又画了一条横线延伸出去，“如果这个机会能抓到，我们不只是修几栋安置房的事了。”
刘伟也停下手中的报表整理：“可这消息连正式通知都算不上，就一个群消息……靠谱吗？”
“不靠不靠谱，先看有没有用。”林辰转身，“发改局不会无缘无故发这种信息，背后一定有动作。我们现在的问题是什么？技术手段跟不上进度监控，资金拨付周期长，材料调度依赖人工协调——哪一条不是痛点？”
陈雪重新戴上眼镜：“你是想借外部力量补短板？”
“不止。”林辰在白板上继续写，“是把项目性质变一变。从单纯的旧改工程，变成‘民生+科技’示范点。一旦挂上试点牌子，上级关注度不一样，资源倾斜也会跟上来。”
刘伟皱眉：“可这类合作通常要配比自筹资金，咱们账上现在紧得很。”
“他们要的是场景，不是钱。”林辰说，“我们提供落地应用空间，他们投入技术平台和部分设备，各取所需。关键在于，谁能抢先搭上线。”
陈雪翻着电脑里的资料：“但这类联盟一般只跟区级以上单位直接对接，咱们这个层级……恐怕连谈判资格都没有。”
“所以得有人推一把。”林辰已经掏出手机，拨通区大数据中心值班电话，“喂，我是和平街道办林辰，之前报过数据接入申请的那个项目。我想问一下，你们最近有没有接到关于智慧城市产业联盟的协调任务？”
对方迟疑片刻：“确实有个预通知，说是下周要开个对接会，但名单还没定。”
“有没有可能提前了解下申报要求？”林辰语气平稳，“我们这边已经在做基础数据归集，系统接口也预留了。”
挂了电话，他看向陈雪：“你马上起草一份项目价值分析，重点突出三点：一是已完成的质量管控体系，二是实时数据采集能力，三是群众满意度反馈机制。我要让上面看到，我们不是临时抱佛脚，而是早就在往智能化方向走。”
陈雪点头，手指已在键盘上敲击起来。
“刘伟，去查这个产业联盟的公开信息。”林辰继续布置，“官网、过往合作案例、技术合作方背景，特别是他们在其他城市做的类似项目，有没有可复制的模式。”
“要不要联系住建局那边打声招呼？”刘伟问。
“先不惊动。”林辰摇头，“这种事，说得太早容易被人截胡。等我们手里有了东西，再提也不迟。”
帐篷外传来车辆碾压碎石的声音，一辆监理巡查车缓缓驶过。林辰盯着白板，忽然道：“还有一个问题——我们拿什么模块去谈合作？”
陈雪停下打字：“你是说，具体开放哪些环节？”
“不能全放，也不能太虚。”林辰思索片刻，“选三个点：一是施工安全智能监测，我们可以开放塔吊运行、高空作业人员定位的数据接口；二是材料溯源系统，每一批钢筋水泥的进场记录都能实时上传；三是居民回迁意愿动态跟踪，这部分涉及社会治理创新，容易引起高层兴趣。”
刘伟记下要点：“那得赶紧整理对应的数据样本。”
“我现在就开始做。”陈雪切换窗口，调出近两周的现场监控热力图，“不过林辰，万一他们要求派驻技术人员常驻呢？咱们指挥部腾不出额外编制。”
“那就谈成服务采购。”林辰说，“名义上是购买技术支持，实际上形成深度绑定。只要主导权在我们手里，形式可以灵活。”
他顿了顿：“最重要的是，必须赶在别人反应过来之前，把我们的方案递上去。”
陈雪抬眼：“可按正常流程上报，至少要经过两道审批，等走完，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我们不走正常流程。”林辰拿起笔，在白板右侧写下“区级协调会”五个字，“我来想办法约分管领导的秘书，争取一个当面汇报的机会。十分钟也好。”
刘伟低声说：“可你跟那位……不太熟吧？”
“不熟可以变熟。”林辰嘴角微扬，“上周他儿子参加的那个青少年编程赛，主办单位是不是这家联盟的下属机构？”
陈雪一愣：“你还记得这事？”
“我记得所有近期跟区里干部有关的公开活动。”林辰收起手机，“你把比赛照片找出来，看看有没有这位秘书出席的画面。如果有，就说明他对这个联盟并不排斥。”
刘伟立刻打开网页搜索赛事新闻。
林辰走到操作台前，调出项目总平图，在几个关键位置标上红圈。“合作不是求来的，是争来的。我们现在每快一步，谈判桌上就多一分底气。”
陈雪看着屏幕上逐渐成型的报告标题——《永清旧城更新项目智能化升级可行性分析》，忽然问：“如果上面问我们，为什么之前没提过这个方向？”
“就说前期重心在解决质量隐患。”林辰答得干脆，“现在基础稳了，自然要向更高标准迈进。这话既实在，又显得有规划。”
他停顿一秒：“而且，谁会嫌弃一个已经管得住工程质量，还能拿出创新思路的执行团队呢？”
刘伟找到一张合影照片：“有了！秘书长确实在颁奖环节露面了，还跟联盟代表握了手。”
林辰看了一眼，点头：“很好。把这个画面截下来，加进ppt首页。不用明说，但要让人感觉到，我们早就关注这个领域了。”
陈雪合上笔记本：“初步框架好了，你看看？”
林辰走过去，快速扫视内容，目光在“数据闭环管理”“风险预警响应效率提升47%”等条目上停留片刻：“可以。再加上一句——本项目具备独立运行的质检直管体系，所有数据真实可追溯。”
“这会不会太张扬？”她犹豫。
“不是张扬，是底气。”林辰说，“他们要试点，最怕遇到弄虚作假的。我们正好相反。”
他拿起红笔，在白板上的“合作推进”栏写下三项待办：1拟定合作意向书框架；2梳理项目可开放合作模块；3预约区级协调会议。
窗外夕阳渐沉，塔吊的轮廓映在玻璃幕上，像一根静止的指针。
陈雪重新打开文档修改补充条款，刘伟拨通大数据中心值班人员电话，核实接口标准细节。
林辰站在白板前，手中那份关于数据平台建设的可行性摘要翻到了最后一页。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抽出笔，在页脚空白处写下一行小字：**“首谈目标——争取纳入试点预备名单，同步启动技术对接。”**
他放下笔，目光落在桌角那份尚未发出的日报上。上面写着今日整改完成率：百分之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