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面馆，在前面路口右转。” 自从知道子砚并不是假名字后，秦洛舒的语气缓和了很多。
“好。”靳野应了一声。
穿过马路，一家挂着“老刘面馆”招牌的小店出现在眼前。
店面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此刻正是饭点，里面坐了不少学生，人声鼎沸，充满了烟火气。食物的香气混合着醋和辣椒油的味道扑面而来。
秦洛舒熟门熟路地走进去，在角落一张靠墙的双人小桌坐下。
靳野在她对面落座，高大的身躯在这小空间里显得有些委屈。他摘下连帽衫的帽子，露出那张轮廓分明、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眼下青黑更明显了，新冒出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有些颓废的俊朗。
老板娘拿着菜单过来，热情地招呼：“小姑娘，还是老样子？加辣？”
秦洛舒点点头：“嗯，谢谢刘姨。”她转向靳野，语气平淡：“你吃什么？这里的牛肉面和炸酱面都不错。”
“跟你一样。”靳野立刻说，目光没有离开她的脸。
秦洛舒没看他，只对老板娘说：“那两碗牛肉面，加辣，”她记得他好像也喜欢吃辣。
“好嘞！”老板娘笑着记下，又打量了靳野一眼，眼神带着点好奇，转身去了后厨。
狭小的空间里再次剩下两人。空气似乎又凝固起来，面馆的嘈杂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膜
。秦洛舒抽出纸巾，低头慢慢地擦拭着桌面并不存在的油渍。
靳野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似乎在酝酿开场白。
“舒舒……”靳野终于开口，声音比在走廊时更沙哑了些。
秦洛舒擦拭的动作停住了，但没有抬头。
“那天……你......我……”靳野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向来在赛场上指挥若定的野神，此刻却词穷得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那天我不是故意挂断视频，我慌了，我...我怕谎言暴露，我下意识就挂了视频，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懊悔和痛楚：“挂断之后，我就后悔了。我也没有想到你会那么生气，那么……决绝。打过去，你关机了。再后来，游戏好友……也没了。那几天，我感觉……”他顿了顿，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词，“像被扔进了黑房子里，找不到出口。训练赛打得一塌糊涂，陈子越他们都以为我病了。”
秦洛舒的心被他的话轻轻揪了一下。她能想象那个画面，赛场上意气风发的靳野，因为自己而失魂落魄。但她依旧沉默着，只是垂下的眼睫微微颤动。
“我知道，骗你是我不对。”靳野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坦诚，“从第一次在游戏里遇到你，听你讲那些书里的故事，我喜欢你边打游戏边讲你每天发生的事……我就觉得你很特别。特别干净，特别……好。好到让我自惭形秽。”
靳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怕你嫌弃我退学，怕你嫌弃我打游戏玩物丧志。”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眼神里的灼热已经说明了一切。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用‘代练’的身份，看我像个傻瓜一样？”秦洛舒终于抬起头，眼圈微微有些泛红，语气带着压抑的质问。
“我没有心安理得！”靳野急切地反驳，“每一次跟你打游戏，我都……很珍惜。我每天都活在‘说出来’和‘继续瞒下去’的煎熬里。看着你越来越信任‘子砚哥哥’，我就越害怕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天。”
“舒舒，我不是在戏弄你。我是……太想抓住你了，又太怕失去你。这种念头让我像个懦夫，选择了最差劲的方式。”
这时，老板娘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过来了。“面来咯！小心烫啊！”
浓郁的肉汤香气弥漫开来，暂时打断了这沉重的氛围。两碗面放在桌上，上面都飘着一层红亮的辣油。
“嗯。”秦洛舒低声应道，拿起筷子，却只是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的面条。
靳野也拿起筷子，却没有动。他看着她低垂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面馆嘈杂的背景音里，靳野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知道我搞砸了，错得离谱。我不求你立刻原谅我。我只求你……别把我彻底推开。别当我是陌生人。代练是假的，但那个想听你说话，想护着你，想靠近你的人……是真的，靳子砚也是真的，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真实的身份，重新认识你，行吗？”
秦洛舒停下了搅动面条的动作。碗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也似乎软化了她心底最后那点坚冰。他话语里的痛苦、挣扎和卑微的恳求，都是那么真实。除了那个谎言，他对她的好，那些陪伴、倾听和保护，也是真实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面汤的热气渐渐不再那么蒸腾。
秦洛舒终于拿起勺子，舀了一点汤，吹了吹，小口喝下。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她没有看靳野，只是盯着碗里沉浮的葱花，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靳野耳中：
“先吃面吧，要凉了。”
靳野的心猛地一跳！这不是拒绝！这五个字，像是一道微弱的曙光，瞬间照亮了他沉郁了数天的心房。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席卷了他，以至于他拿着筷子的手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好！吃面！”他几乎是立刻应道，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激动和一丝哽咽。
靳野连忙低下头，笨拙地夹起一大筷子面条，也顾不上烫，囫囵塞进嘴里。滚烫的面条烫得他嘶了一声，却咧开嘴傻傻地笑了，仿佛那是世间最美味的珍馐。
秦洛舒看着他这副又狼狈又欣喜的模样，心底那点强装的冷硬终于彻底坍塌，一丝无奈又带着点酸涩的笑意悄然爬上嘴角。她拿起醋瓶，往自己碗里倒了一点，然后，极其自然地，把醋瓶推到了靳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