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无瑕站在原地，看着慕临风姿态从容——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胜利者意味——引着柳月娘，径直穿过那片狼藉废墟。他没有立刻离去，周身翻涌的魔气尽数内敛，只余下眼底冰冷的杀意。
他强大的魔识如同无处不在的蛛网，捕捉着远处那些惊魂未定、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修士和侍从的议论。
“……听说了吗？城主府昨夜栽了个天大的跟头！”一个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其中的兴奋与恐惧。
“嘘！小声点！你想死吗？城主府的事也敢乱嚼舌根？”
“怕什么！这事儿今早都传遍了！听说是因为城主府那位无法无天的大小姐，前几日在城门口，一眼就相中了刚进城、住在咱们云来居天字号房的那位绝世女仙她身后那四位……咳，风采各异的男仙！”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大小姐回去就闹翻了天，非要城主把人给她‘请’回府里去。城主溺爱女儿是出了名的，拗不过，昨夜就派了精锐……”
“结果呢？结果怎么样？”有人急切地追问，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结果？”先前那人发出一声短促而恐惧的嗤笑，“踢到铁板了！听说去的人，包括那位威名赫赫、已是大乘期的王供奉……全军覆没！城主府今天一上午，气氛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嘶——那位女仙，竟……竟如此恐怖？连王供奉都……”
“何止是厉害！听说……”又一个声音加入，更加神秘兮兮，“听说事发之地，有残留的顶级媚药香气，诡异得很！还有人传言，有个身份不明的舞者，似乎在里面……得了那位女仙的青睐……”
“什么？！这等绝色仙子，竟便宜了……那谁到底是谁？你们谁知道内情？”
“不清楚啊……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好像都是从城主府那边零零碎碎传出来的，真假难辨……”
这些断断续续、夹杂着恐惧、猎奇和臆测的议论声，在玉无瑕强大的魔识下，迅速被拼凑出一幅虽不完整却指向清晰的画面。
原来如此！城主府！目标果然是月娘！而且是冲着月娘和她身边的他们几个来的！昨夜那些袭击者身份，瞬间明了！还有那媚药……玉无瑕的魔瞳微微眯起，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锐光。慕临风，你肯定趁机做了手脚！
一个计划，迅速在他心中成型。他缓缓抬起手，指腹轻轻碾过方才因强行抵抗慕临风威压而震裂虎口残留的一丝暗红血迹。那抹血色在他苍白近乎透明的指尖，显得格外刺目妖异。
“讨欢心？”玉无瑕唇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呵……慕临风，你费尽心机，这昨夜之事……”
他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衣袍，不疾不徐地朝着云鼎阁的方向走去。
云鼎阁内，温泉灵脉氤氲出的雾气比之前更加浓郁，几乎化不开。空气里弥漫着灵泉特有的清新气息，却似乎隐隐混杂了一丝极淡的、不同寻常的暖昧甜香，若有若无，勾人心魄。
慕临风小心翼翼地将柳月娘从微烫的泉水中抱起。她的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依偎在他怀里。他指尖凝聚起温热的灵力，从她发根处徐徐拂过。那些缠绕在指间的青丝瞬间蒸腾起细白雾气，水珠还未及坠落便化作袅袅烟缕消散。
慕临风低下头，目光近乎贪婪地描摹着怀中人的容颜。那张清冷的脸此刻染着淡淡的绯色长而密的睫毛，随着她平稳的呼吸轻轻颤动，每一次颤动都仿佛撩拨在慕临风的心弦上。她的唇瓣比往日更加饱满红润，微微肿起，唇角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被蹂躏过的痕迹，此刻正无意识地微微抿着，似乎还在懊恼方才的失控和沉沦。
昨夜之前，她对他而言是高高在上的真仙，是算计中的猎物，是必须征服的目标。而现在，她在他怀里，肌肤相贴，呼吸交融，染上了属于他的情动痕迹。
这份认知，让慕临风心头涌起一股近乎餍足的愉悦，甚至比方才双修时的快意更甚。
他忍不住收紧了手臂，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像是怕她突然挣脱，又像是单纯贪恋这份温存。
放我下来。柳月娘微微蹙眉。
慕临风低笑，不仅没松手，反而低头在她耳边轻咬了一下：“月娘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耳尖瞬间染上更深的红晕，指尖掐进他肩膀，却因脱力而显得更像是欲拒还迎的轻挠。
慕临风垂眸凝视着怀中人，柳月娘此刻的模样让他心头滚烫。 这样的月娘......
他喉结微动，指尖不自觉地收拢，抱着她走向内室的软榻，步伐稳健，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轰！”
庭院外，一声突兀的巨响伴随着灵力波动猛然炸开！紧接着是纷乱的脚步声和影卫急促的呵斥声！骚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云鼎阁的静谧与旖旎。
慕临风的眉头瞬间蹙起，被打扰的不悦清晰写在脸上。
他动作极轻地将怀中人放在铺着柔软鲛绡的软榻上，又细心地拉过一旁的云丝锦被为她拢好，遮住那些引人遐想的痕迹，声音不自觉放柔：“月娘先休息，我去看看。”
话音刚落，影三低沉而恭敬的声音便穿透门扉传来：“主上，玉无瑕公子在外求见柳仙子，说有要事相询，事关昨夜。”
柳月娘闻言，她素手轻抬，笼罩在整个云鼎阁周围的、无形的真仙结界如同水波般无声散去。
“我去看看。”柳月娘作势便要起身。
方才不是累极了？慕临风低声道，指腹在她光滑的肩头带有暗示性地摩挲了一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强势和醋意，你安心歇着，我去问他便是。
柳月娘瞥了他一眼，重新躺了回去，不忘淡淡叮嘱一句，问清便好，莫要再起冲突。不想听你们吵闹。
慕临风低笑，俯身在她光洁的眉心落下一个轻柔却带着占有意味的吻：“遵命，我的仙子。”
然而，在他转身踏出内室的刹那，脸上所有的温柔和缱绻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封般的冷厉肃杀。衣袍翻飞间，方才那个沉迷温存的男人仿佛只是个幻影。
慕临风立在庭院入口，他目光瞬间锁定了站在小径中央的玉无瑕。
“玉无瑕？”慕临风的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驱逐之意，“你来做什么？月娘正在休息，若无要事，立刻离开！” 他刻意强调了“休息”二字，暗示着不容打扰的亲密。
玉无瑕停下脚步，在距离慕临风数丈之外站定。他并未如往常般针锋相对、语带讥讽，反而微微蹙起了眉头，那张俊美却总带着几分邪气的脸上，此刻竟浮现出困惑的神情：
“我并非有意打扰月娘休息。只是方才在废墟外调息时，无意间听到了一些关于昨夜袭击的传闻，觉得此事背后细思极恐，不得不立刻前来告诉月娘！”
“传闻？”慕临风眉头锁得更紧，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故作不耐，“不过是一些无知蝼蚁的胡乱臆测，也值得你大惊小怪，深夜来扰？”
“臆测？”玉无瑕向前缓缓走近一步，目光直视慕临风，带着探究，“慕老板可知他们传闻什么？他们说，是城主府那位大小姐，对月娘心生妒恨，又觊觎她身边的我们几人，心生妄念，才强逼城主派人前来强‘请’！结果派来的精锐，包括那位大乘期的王供奉，全军覆没，死无全尸！”
慕临风心中冷笑，果然是为了这事！他强压不耐，冷声道：“这只能说明城主府愚蠢透顶，自取灭亡！招惹了不该惹的人！与我何干？”
“是啊，城主府愚蠢，自取灭亡。”玉无瑕点了点头，语气却陡然一转，“可是慕老板，你难道不觉得整件事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巧合’吗？”
他再次向前一步，距离慕临风更近，目光如淬毒的钩子，死死锁住他的脸，一字一句道：
“据我所知，云来居素来以严守贵客隐私着称。城主府的人，是如何知道——月娘住在云来居的哪一间‘天’字号？月娘的住处信息，是谁泄露出去的？”
他停顿了一下，不给慕临风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
“在事发之时，你那么‘巧合’地出现在现场？更‘巧合’的是，月娘当时怎么会中了那等霸道的媚药？！这药又是从何而来？！慕临风！这一切的‘巧合’，指向谁？！”
玉无瑕的连番质问，如同狂风暴雨般轰向慕临风。
玉无瑕的连番质问，如同狂风暴雨般轰向慕临风。他巧妙地将从路人议论中得知的城主府动机（大小姐的觊觎）、袭击结果（损失惨重），与慕临风昨夜至今晨所有可疑的行为——死缠烂打、对住处的熟悉、事发时的“巧合”出现、以及柳月娘身中媚药的事实——都用一条无形的的线索串联了起来，指向一个结论：
慕临风，极可能是城主府袭击的信息泄露者！
他利用甚至可能默许了这次袭击，制造混乱，然后由他“适时”出现，并趁机……下药、占有！
或者更不堪的——他与城主府有所勾结，另有图谋！
“你！玉无瑕！你血口喷人！”慕临风被这突如其来的的指控气得周身气息剧烈波动，狂暴的灵力不受控制地溢散开来，震得周围草木簌簌作响。
尤其是指控他“泄露信息给城主府”、“勾结外敌”，这简直是天大的冤枉！他确实知道城主府不安分，也确实利用了这次机会接近柳月娘，但他绝没有主动勾结或泄露她的隐私！
可偏偏，玉无瑕的推理，基于事实碎片，半真半假，逻辑上竟一时难以立刻找到破绽驳斥！这口“勾结”的黑锅又重又毒，砸得他一时竟有些语塞！
就在慕临风暴怒失语的这刹那间隙——
“吱呀——”
云鼎阁庭院那扇精美的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缓缓推开。
柳月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已重新披上了一件紫色的外袍，墨发随意披散，脸上情动的潮红已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寒意。
庭院内残留的些许暧昧气息，在此刻这剑拔弩张、猜忌横生的气氛中，显得格外讽刺和窒息。
“慕、临、风。”柳月娘一字一顿地唤道，“关于昨夜城主府的袭击，玉无暇说的这些……你最好给我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解释！你究竟知道多少？又或者你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玉无瑕的指控刺中了柳月娘心中敏感的那根弦。
知他算计她，但若与外人勾结，图谋于她，乃至可能危及她身边之人，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庭院内，空气彻底凝固。慕临风面对柳月娘那充满怀疑的目光，百口莫辩的憋屈和愤怒几乎将他淹没。
而玉无瑕，则低垂着眼睑，掩去了眸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冰冷得意的诡光。慕临风，任你巧舌如簧，此刻又如何自证？这盆脏水，足够让你好好喝一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