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店安全屋那熟悉的、混合着纸张霉味和淡淡消毒水的气息，此刻却无法带来丝毫安心。
沉重的隔音门在身后合拢，仿佛将外界的一切危险暂时隔绝，但屋内弥漫的压抑和凝重，却比外面的黑暗更加令人窒息。
王平被黄曼和魏子腾勉强搀扶到那张熟悉的折叠床上躺下。他右臂上的“封魂针”散发着森森寒气，将灰白色的污染暂时冻结在肩胛骨以下，整条手臂如同冰冷的石膏雕塑，毫无知觉。
但那种深入灵魂的冰冷与麻木感，却不断向躯干蔓延，让他如坠冰窟，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意识在极寒与残留的剧痛间浮沉，黑鸦那双毫无感情的双眼和妹妹模糊的呼唤，如同噩梦般在脑海中反复交织。
小波被魏子腾从特殊容器中放出，孩子看到王平的模样，吓得小脸煞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懂事地没有哭出声，只是紧紧攥着王平没有受伤的左手，用自己微弱的体温试图传递一丝暖意。
“咳咳……咳……”魏子腾将王平安置好后，终于支撑不住，靠着墙壁滑坐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扯下破损的斗篷和面具，露出那张因失血和消耗而异常苍白的圆脸。直到这时，黄曼和王平才注意到，他的左边小腿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伤口！
那并非利刃造成的切割伤，而是一个极其诡异的印记：皮肤完好无损，但下方的肌肉组织却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焦黑色，并且这黑色如同有生命的活物，正在极其缓慢地、却坚定不移地向上蔓延！
伤口边缘散发着微弱的黑烟，带着一股类似羽毛烧焦后又混合了腐朽金属的刺鼻气味。魏子腾尝试用随身携带的止血粉和解毒剂处理，但药粉一接触伤口，立刻就被那黑色侵蚀、化为灰烬，毫无作用！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黄曼蹲下身，指尖凝聚微光，谨慎地探查着那道伤口，眉头瞬间锁紧。
“妈的……是那只该死的乌鸦！”魏子腾龇牙咧嘴地骂道，脸上满是后怕和愤怒，“最后冲出来的时候，感觉腿上一凉，还以为是被碎石划到了……没想到是那家伙的诅咒！归墟的‘鸦之诅咒’！专门用来标记和缓慢侵蚀目标的阴毒玩意儿！”
“鸦之诅咒……”黄曼重复着这个名字，语气凝重到了极点，“归墟清道夫的标志性手段之一。蕴含‘秩序’层面的侵蚀之力，常规手段无法祛除，会不断吞噬生机，直至目标彻底湮灭，或被施咒者追踪捕获。”
她尝试将一丝纯净的治愈能量注入伤口，但那缕白光刚一接触黑色区域，就如同水滴落入滚烫的油锅，发出“嗤嗤”的声响，瞬间被消融殆尽！而那黑色区域，仿佛被激怒了一般，蔓延的速度竟然肉眼可见地加快了一丝！
“不行！”黄曼立刻收手，脸色难看，“我的力量属性与这诅咒相冲，强行净化只会加速其扩散！必须找到专门的解咒之法，或者……由施咒者本人解除。”
由黑鸦解除？这无疑是天方夜谭。屋内陷入一片死寂。王平的污染，魏子腾的诅咒，像两座大山压在每个人心头。他们不仅一无所获，反而惹上了更大的麻烦，自身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操他妈的归墟！”魏子腾狠狠一拳砸在地上，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冷气，“这群躲在阴影里的疯子！‘清道夫’……你们知道‘清道夫’在归墟里意味着什么吗？”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血丝，看向王平和黄曼：“归墟内部等级森严。最底层是负责观测和引导的‘观测者’，就像我们之前可能遇到的暗线。往上，是负责执行具体任务、处理‘域’和收集资源的‘执行者’。而‘清道夫’……”
“是独立于常规体系之外的‘清洁工’！他们只处理一种情况——失控的‘容器’，泄露的禁忌知识，以及……任何可能威胁到归墟计划或暴露其存在的‘重大意外’！”
他指着自己的腿，又指了指王平：“我们，现在就是那个‘重大意外’！黑鸦出手，意味着归墟高层已经注意到了我们，并且将我们判定为需要‘清理’的目标！这比被几十个普通‘域’盯上还要可怕一百倍！”
王平躺在床上，听着魏子腾的话，寒意从冰冻的右臂蔓延至全身。他终于对“归墟”这个一直笼罩在迷雾中的敌人，有了一个清晰而恐怖的认知。
这是一个结构严密、力量强大、行事毫无底线、且拥有自己一套残酷“秩序”的庞然大物。而他们三人，就像无意中闯入了巨兽巢穴的蚂蚁，已经被巨兽冰冷的目光锁定。
“他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王平声音沙哑地问，每说一个字都感觉肺部像被冰碴划过。
魏子腾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苦涩：“没人知道全貌。观星会调查了这么多年，也只摸到一些皮毛。有说法是他们想重塑世界规则，建立属于他们的‘永恒秩序’；有说他们在进行某种跨越维度的‘升格’实验；还有更恐怖的猜测，说他们……”
“在‘收割’像我们这样的世界，将一切有价值的‘规则’和‘存在’化为他们的养料。”
他顿了顿，看向王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对‘容器’极其重视。你的存在，你的成长模式，很可能触及了他们计划的某个关键环节。所以黑鸦才会对你表现出那么大的‘兴趣’。”
黄曼始终沉默地听着，这时忽然开口：“当务之急，是处理伤势。王平的污染暂时被封印，但支撑不了多久。
魏子腾的诅咒也在持续恶化。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净化之泉’的线索，或者……能够解除‘鸦之诅咒’的方法。”
她看向魏子腾：“观星会内部，或者黑市，有没有关于这两样东西的确切消息？哪怕只是线索？”
魏子腾忍着腿上的剧痛和蔓延的冰冷感，挣扎着爬到电脑前，开机连接加密网络。
“我试试……动用我的最高权限查询数据库，再联系几个绝对可靠的隐秘渠道……但别抱太大希望，这两样东西都太罕见了，尤其是能解‘清道夫’诅咒的方法……”
安全屋内，只剩下魏子腾敲击键盘的微弱声响，以及王平沉重的呼吸声。
初识归墟的恐怖，让未来的道路布满了更加浓重的阴影。
生存，变成了每分每秒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