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四人的气息彻底远去,秦红叶身上那股凛冽的杀气才缓缓收敛。她看着脚边呜咽的小豹,又看了看死去的母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悲伤。她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小豹冰凉颤抖的脑袋,叹了口气。
张铁走上前,看着小师妹,也叹了口气,但没再多说什么责备的话,只是道:“此地不宜久留,刚才的动静可能会引来其他人。我们得赶紧离开。”
秦红叶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用一块柔软的布料(她随身携带的)将小豹包裹起来,抱在怀里。小家伙似乎感觉到她没有恶意,颤抖稍稍减轻了一些,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在出手救下小斑纹豹、惊退那四名修士后,他们不敢停留,抱着那只依旧瑟瑟发抖的小豹子,迅速离开了那片弥漫着血腥味的林间空地,专挑更加崎岖难行、人迹罕至的小道行进。
一路上,小豹子蜷缩在秦红叶温暖的怀抱里,渐渐止住了颤抖,偶尔发出细弱的呜咽,用小脑袋蹭蹭她的手臂,似乎将这个身上带着炽热却不伤人的气息、救它于危难的人类少女当成了暂时的依靠。秦红叶心中柔软,但理智告诉她,带着这样一个明显是妖兽幼崽的“活证据”在如今危机四伏的山脉中穿行,不仅行动不便,更是一个巨大的安全隐患。一旦被其他修士发现,立刻就会暴露他们与妖族“有瓜葛”,后果不堪设想。
前行了约莫一个多时辰,他们来到一处更加偏僻、古树虬结、藤蔓如帘的密林深处。这里地势隐蔽,灵气相对温和,附近也没有察觉到强大妖兽或人类修士的明显气息。
秦红叶停下脚步,将怀里的小豹子轻轻放在铺满柔软苔藓的地上。她蹲下身,揉了揉小豹毛茸茸的脑袋,又指了指旁边一丛茂密的、可以藏身的灌木,轻声道:“小家伙,就到这里吧。我们不能再带着你了。你要学会自己躲起来,找个安全的地方活下去,知道吗?”
小豹子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仰起头,用那双湿漉漉的、尚未褪去幼崽懵懂的眼睛看着她,低声“呜呜”叫着,用鼻子蹭了蹭她的手心,充满了依恋和不舍。
张铁在一旁警戒,见状也低声道:“这附近没有大型掠食者的新鲜痕迹,它如果机灵点,躲藏起来,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秦红叶狠下心,最后拍了拍小豹,然后站起身,拉着张铁迅速转身离开,不再回头。他们听到身后传来小豹子焦急的、带着哭腔的呜咽声,但很快,那声音就淹没在了林间的风声与远处的鸟鸣中。
“走吧,小师妹。”张铁沉声道,“希望它能活下去。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秦红叶点了点头,压下心中那点不忍,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他们将小豹放归自然,既是出于现实的无奈,也是给它一个或许渺茫、但终究存在的生存机会。而他们自己的任务——寻找林冲——则变得更加紧迫。两人辨明方向,继续朝着青岚山脉更深处悄然进发。
与秦红叶他们尽量避开所有修士的策略略有不同,金宇带着慕雨柔选择的是一种更为巧妙、也更需要强大实力与信心支撑的路线——与修士大军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
金宇凭借其六阶巅峰妖王的强大神识和对山林气息的敏锐感知,能够清晰地把握住修士大军主力的推进方向、速度以及规模较大的几股力量分布。他带着慕雨柔,始终游弋在这张“人网”的边缘地带,既不深入其中惹人注目,也不离得太远。
“金伯伯,我们为什么不离他们远一点?或者……干脆到他们前面去?”慕雨柔有些不解。
金宇目光平静地扫过远处隐约传来人声的方向,低声道:“离得太远,万一林冲真的被这些人发现、围堵,我们赶过去恐怕就迟了。离得太近,或者跑到他们前头,容易暴露,也容易错过他们搜寻过程中可能漏掉的线索。现在这个距离刚好——既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大规模的异动,又能避开大部分零散的、盲目搜寻的修士,还可以暗中观察这些人的动向和……实力。”
他特意强调了“实力”二字。金宇很清楚,真正可能对林冲构成致命威胁的,绝不会是这些乌合之众的大部队,而是可能混杂其中、或者另辟蹊径的三宗真正高手,以及少数被贪婪冲昏头脑、但确实实力强横的独行客或精英小队。保持在这个距离,有利于他感知和评估潜在的真正威胁。
慕雨柔恍然大悟,更加佩服金伯伯的老练。两人如同两道飘忽的影子,穿行在山林之间。金宇偶尔会停下,示意慕雨柔收敛气息,他们便目睹一队队修士如同梳子般从附近的山坡或谷地“梳”过,留下满地狼藉。有时,金宇会带着她悄然改变方向,绕开某些气息特别驳杂混乱、显然正在发生争斗或大规模“清场”的区域。
就在这两拨关心林冲的人马,以各自的方式在山脉中穿行的同时,那规模庞大的修士大军,正以前所未有的破坏力,向着青岚山脉的腹地层层推进。
随着深入,他们遭遇的兽族部落也越来越多。这些部落大多规模较小,几十到上百成员,栖息在固定的山谷、洞穴或林间领地。它们或许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数量庞大、装备精良、且充满侵略性的人类。
起初,一些兽族部落会尝试抵抗,凭借地利和凶悍的本能发起反击。然而,在绝对的数量优势和人类修士五花八门的功法、法器、阵法配合下,这种抵抗往往显得悲壮而无力。一个又一个的小型部落被击溃、被屠杀。
一处开满幽兰花的宁静山谷,原本是一群“月光鹿”的世代家园。它们性情温和,以月光和灵草为食,鹿角是珍贵的药材,皮毛柔软华美。如今,山谷入口被暴力轰开,数十头惊慌失措的月光鹿被上百名修士围堵在山谷尽头。鹿王试图带领族群突围,却被数道剑光洞穿。哀鸣声中,鹿群被屠戮殆尽,美丽的鹿角被锯下,华美的皮毛被剥取,鲜血染红了幽兰花海。
一片布满钟乳石的地下溶洞,是“暗影蝠”族群昼伏夜出的巢穴。修士们点燃了强光符,驱散了黑暗,用范围性法术和音波攻击,将倒挂在洞顶休息的蝠群成片震落、烧死。珍贵的“蝠王金砂”被争抢一空,刚出生的、绒毛未干的幼蝠被随意踩死。
一条清澈见底的山涧旁,原本生活着一群与人无害、擅长用水系妖力净化水源的“净水灵蟾”。它们被修士们视为“妨碍取水”和“可能有毒”的妖物,成片的火系法术轰入水涧,将整条涧水连同其中的灵蟾族群,一起蒸发……
掠夺、屠杀、毁灭……在“搜寻林冲”这面冠冕堂皇的旗帜下,人性的贪婪与残忍被无限放大。青岚山脉,这片无数兽族世代繁衍生息的家园,正在经历一场浩劫。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焦臭,几乎盖过了草木的清香。
原本生机勃勃的山林,在许多区域,只剩下断壁残垣、焦土与尸骸,以及幸存者们躲藏在更深处发出的、充满恐惧与仇恨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