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七十八章：矿道
黑暗粘稠如墨，带着冰冷潮湿的触感，瞬间吞噬了所有光线。只有拖架尾部那根被厚厚兽皮包裹、悬置在半空中的暗红结晶，散发着稳定而灼热的红光，如同地狱熔炉在深渊中投下的一小片血色光域。光域内，粗糙湿滑的岩壁轮廓模糊，拖架粗犷的金属骨架反射着暗沉的光，锈爪庞大的身躯在红光下投下扭曲变形的巨大阴影。光域之外，是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灵魂的绝对黑暗。
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恶臭。陈年淤积的腐水淤泥味、苔藓霉变的气息、某种动物巢穴遗留的腥臊、还有金属锈蚀的刺鼻，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窒息般的污浊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腐烂的淤泥，肺部传来强烈的灼烧感。
“嘎吱……嘎吱……嘎吱……”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是这片死寂黑暗中唯一的主旋律。厚实的金属拖架底部与湿滑、凹凸不平的岩石地面剧烈摩擦，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溅起点点微弱的火星，又瞬间被潮湿的黑暗吞没。
铁脊巨大的身躯绷紧如拉满的强弓，位于拖架最前方。沉重的牵引带深深勒进它宽阔的肩背，肩胛处崩裂的伤口绷带早已被血水和汗水浸透，呈现出一种粘稠的暗红色。它巨大的爪子深深抠入湿滑的岩地，每一次发力拖拽，粗壮如柱的后腿肌肉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肩背处的肌肉更是高高贲起，牵引带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它粗重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在狭窄的矿道里沉闷地回荡，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腥臊味，喷出的白雾在结晶的红光中瞬间蒸腾。
“吼……呜……”低沉的、压抑着痛苦的咆哮从它喉咙深处滚出，猩红的兽瞳在红光映照下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着前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它在开路，在用血肉之躯对抗着沉重和湿滑。
五只护卫犬分布在拖架两侧和尾部。两只在左侧，两只在右侧，一只在尾部林狩旁边。它们用自己强健的身体死死顶住拖架的金属框架边缘，粗糙的皮毛与冰冷的金属摩擦着。它们四肢肌肉绷紧，喉咙里同样发出低沉的、如同闷雷般的咆哮，配合着铁脊的每一次发力，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推动！爪子在湿滑的岩石上不断打滑，留下深深的刮痕，身体因巨大的负荷而微微颤抖。
林狩在拖架尾部，左手死死抓住一根凸起的、带着锈迹的金属栅栏，用肩膀和半边身体的力量死死顶住拖架。他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后背撕裂的伤口在剧烈的摩擦和用力下，如同被反复撕裂，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牙齿几乎咬碎。左臂深可见骨的爪痕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神经，带来钻心的刺痛。麻木沉重的右臂垂在身侧，如同不属于他的累赘，冰髓玉膏的寒气与暗红结晶残留的能量在皮肉筋骨间激烈冲突，带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酸胀和万针攒刺般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
“呃……嗬……”沉重的喘息从他喉咙里挤出，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强撑着运转《戍土引》，龟裂的经脉中源能如同干涸河床上的细流，艰难地流淌着，勉强维持着身体的最后一丝力量和不至于彻底崩溃的神志。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滚落，混合着溅到脸上的冰冷泥水，模糊了视线。
拖架每一次向前挪动一寸，都伴随着巨大的噪音和力量的消耗。矿道的地面并非平整，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凸起的石块和深浅不一的水洼。每一次颠簸，拖架都会剧烈地震动一下！
“呜……”拖架中央，锈爪庞大身躯上的绳索骤然绷紧！它喉咙里溢出一丝微弱到极致的痛苦嘶鸣！伤口边缘那诡异的暗红色泽似乎更亮了一些，刚刚艰难探出的淡红色肉芽在剧烈的颠簸中微微颤抖、蜷缩！上方半米处，暗红结晶散发出的灼热辐射场也似乎随着震动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每一次颠簸，都如同在锈爪和林狩身上狠狠剜了一刀！
“慢！稳！”林狩嘶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难以掩饰的焦灼。他顶住拖架的力量不敢有丝毫松懈，目光死死盯着锈爪伤口边缘那些脆弱的肉芽。慢一点，再稳一点！任何一次剧烈的震动，都可能让这刚刚点燃的生命之火彻底熄灭！
铁脊似乎也感受到了后方传来的痛苦气息和主人的焦灼。它巨大的头颅微微转动，猩红的兽瞳扫过拖架中央的锈爪，喉咙里的咆哮声压抑了下去，拖拽的力量变得更加沉稳，每一次爪子的落下都更加精准，避开那些凸起的大块岩石，尽量选择相对平坦的路径。五只护卫犬的推动也变得更加协调，低吼声变得低沉而稳定，努力维持着拖架的平衡。
拖拽的速度变得极其缓慢。沉重的摩擦声和粗重的喘息声在黑暗中显得更加清晰刺耳。结晶的红光只能照亮前方几米的范围，更远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未知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一个人的心。
“滴答……滴答……”
岩壁渗出的冰冷水珠不断滴落，敲打在金属拖架上，发出单调而冰冷的声响。
突然！
“沙沙沙……”
一阵极其细微、密集的摩擦声，如同无数细小的沙粒在滚动，从拖架左侧前方的黑暗深处传来！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湿滑粘腻的质感！
“吼！”铁脊猛地停下脚步，巨大的头颅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猩红的兽瞳瞬间收缩，喉咙里发出一声充满警告的低沉咆哮！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进入高度戒备状态！
五只护卫犬也瞬间停止推动，喉咙里的低吼变成了充满威胁的咆哮，身体伏低，獠牙毕露，死死盯着那片被红光边缘勾勒出的、蠕动的黑暗！
林狩的心猛地一沉！他左手从拖架上移开，抄起一直斜倚在身侧的“渊口之牙”！沉重的枪身入手，冰冷的金属触感和那锯齿状枪口散发的凶戾气息，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他强忍着全身的剧痛和眩晕，单手持枪，枪口微微抬起，指向声音来源的黑暗！
结晶的红光边缘，那片黑暗如同煮沸的墨汁般剧烈地蠕动起来！
紧接着，一片密密麻麻、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拳头大小的黑影，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从黑暗深处涌了出来！它们移动速度极快，身体扁平，覆盖着湿滑粘液和坚硬的、如同生锈铁片般的甲壳，无数细小的节肢在身下高速划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它们的目标明确——散发着浓烈血肉气息和源能波动的锈爪，以及拖架本身！
蚀金甲虫！而且是虫群！
刺鼻的酸腐气息瞬间压倒了矿道原有的恶臭！虫群如同黑色的死亡地毯，贴着湿滑的地面和两侧岩壁，汹涌而来！它们无视了涂抹在拖架前端的驱兽膏，那浓烈的气味似乎对它们毫无作用！
“开火！”林狩的嘶吼声在狭窄的矿道中炸响！
他左手稳稳托住沉重的“渊口之牙”，手指猛地扣下扳机！
轰——！！！
如同深渊巨兽的咆哮！巨大的后坐力狠狠撞在林狩的左肩！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身体猛地向后一晃，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双脚如同钉子般扎在湿滑的地面上！
枪口爆发出刺眼的火光！一颗特制的蚀甲弹撕裂黑暗，带着尖锐的呼啸，狠狠轰入汹涌而来的虫潮最前端！
噗嗤——！！！
粘稠的、散发着强烈酸腐恶臭的深紫色液体瞬间在虫群中爆开！被直接命中的几只蚀金甲虫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块，坚硬的铁锈甲壳连同身体瞬间被腐蚀、消融！周围的十几只甲虫也被溅射的酸液沾染，甲壳发出“滋滋”的可怕声响，冒起浓烈的白烟，行动瞬间变得迟缓、扭曲！
然而，这点杀伤对于汹涌如潮的虫群来说，只是杯水车薪！更多的蚀金甲虫悍不畏死地踩着同伴被腐蚀的残骸，如同黑色的浪涛，疯狂涌上！它们细小的口器张开，喷吐出细密的、带着强烈酸蚀气息的透明粘液，如同雨点般射向拖架，射向挡在前方的铁脊和护卫犬！
“吼！”铁脊发出一声暴怒的咆哮！它巨大的爪子带着呼啸的风声猛地向前拍出！砰！几只冲在最前面的蚀金甲虫被拍得甲壳碎裂，汁液横飞！但更多的酸液粘液溅射到它前爪和肩背的皮毛上，瞬间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皮毛焦黑卷曲，冒起白烟！剧痛让它更加狂暴！
五只护卫犬也咆哮着扑了上去！用利爪撕扯，用獠牙啃咬！矿道内瞬间爆发出激烈的厮杀！甲壳碎裂声、虫肢断裂声、酸液腐蚀皮毛的“滋滋”声、铁脊和护卫犬愤怒痛苦的咆哮声、蚀金甲虫死亡前尖锐的嘶鸣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曲血腥残酷的死亡交响！
林狩强忍着左肩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再次举枪！枪口对准虫潮最密集的区域！
轰！轰！
又是两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两颗蚀甲弹接连射出，在虫群中炸开两团致命的深紫色酸雾！成片的蚀金甲虫在哀鸣中消融、扭曲！
但虫群的数量太多了！如同源源不绝的黑色潮水！它们喷吐的酸液粘液如同密集的雨点，不断落在拖架上，落在铁脊和护卫犬身上，落在林狩的手臂和腿上！兽皮包裹的地方发出焦糊味，裸露的皮肤瞬间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一只蚀金甲虫顺着拖架的金属框架，飞快地爬到了锈爪的后腿附近！它细小的口器张开，对准了那暗红色的、正在艰难再生的伤口边缘！
“滚开！”林狩目眦欲裂！他来不及调转沉重的枪口，左手猛地松开枪身，闪电般抓向腰间插着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