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归途暗影
死寂。
断崖之上，只有林狩破风箱般的喘息和铁脊犬群压抑的呜咽在回荡。刺鼻的酸腐、血腥、以及岩石被熔蚀的焦糊气味混杂着，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神经上。虫后庞大的尸体伏在下方血泊中，深紫色的厚重甲壳破碎，绿色的粘稠体液浸透了周围的虫尸和矿石残渣，如同一个可怖的图腾。那数十块暗红结晶散落四周，表面的熔岩光芒似乎黯淡了些许，但依旧散发着微弱却顽固的灼热波动，如同沉寂火山的心脏。
溃散的虫群嘶鸣声彻底消失在矿道深处，只留下令人心悸的空旷。
林狩背靠着冰冷的岩壁，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右臂如同被碾碎过，皮肤龟裂，鲜血淋漓，经脉深处是源能枯竭后的灼痛与空虚。断裂的“寒羽”刀柄掉落在脚边，像一截无用的废铁。体内源能涓滴不剩，《戍土引》的运转如同卡死的齿轮。他勉强睁开被汗水、血水和烟尘糊住的眼睛，视线模糊地扫过战场。
铁脊庞大的身躯紧挨着他，肩颈处被虫后骨刺撕裂的伤口血肉模糊，墨蓝色的虫血和它自身的暗红血液混在一起，染红了钢针般的鬃毛。它猩红的兽瞳半眯着，充满了极度的疲惫，巨大的头颅低垂，粗重的喘息喷吐着血腥气，却依旧强撑着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受伤的右爪微微颤抖，显然刚才那舍命一击透支了太多。
锈爪躺在不远处，后腿和侧腹被深紫色酸液腐蚀的伤口触目惊心，皮肉焦黑翻卷，深可见骨。它虚弱的呜咽如同风中残烛，巨大的身躯因剧痛而不时抽搐。另外几只铁脊犬围在周围，身上都带着或深或浅的爪痕、撕裂伤和酸液灼伤，精神萎靡，舔舐着彼此的伤口，低沉的咆哮变成了痛苦的呻吟。
惨胜。真正的惨胜。犬群几乎被打残，自己也近乎油尽灯枯。
林狩咬着牙，用还能动的左手，艰难地从怀中掏出最后几块下品源晶。温润的乳白色光晕在昏暗的断崖上如同萤火。他分出一半，塞到铁脊巨大的口吻边。“吃下去。”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铁脊低吼一声，顺从地含住源晶，艰难地汲取着其中微弱的能量。林狩自己也攥紧剩下的源晶，全力运转《戍土引》，引导着涓涓细流般的能量，如同甘霖般滋润着干涸龟裂的经脉，勉强压制着最严重的伤势和几欲昏迷的虚弱感。
恢复极其缓慢，每一分每一秒都伴随着煎熬。
时间在死寂与伤痛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林狩感觉稍微积攒了一丝力气，至少视线清晰了些，右臂的剧痛也勉强可以忍受。他挣扎着站起身，脚步虚浮。必须离开这里！虫后死亡带来的溃散只是暂时的，血腥味和能量波动随时可能引来更危险的东西，或者……溃散的虫群重新集结！这里绝不是久留之地。
他看向断崖下方虫后的尸体和散落的暗红结晶。虫后的晶核，化生境变异兽的核心，价值连城！还有那些能引发源能共鸣的暗红结晶，更是神秘而珍贵！这些都是用命换来的战利品，绝不能放弃！
“铁脊，守着锈爪。”林狩用精神链接下达指令，声音依旧虚弱。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忍着剧痛，沿着断崖边缘陡峭崎岖的斜坡，手脚并用地向下攀爬。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内腑和右臂的伤痛，冷汗浸透了破烂的衣物。
来到虫后庞大的尸体旁，那浓烈的腥臭和能量残留依旧让人心悸。林狩拔出腰间的匕首——这是他身上唯一还算完好的武器。他绕着虫后破碎的胸腹处观察了一下，最终选择从相对完好的头颅下手。化生境变异兽的晶核，通常位于颅腔或胸腔核心。
匕首刺入虫后坚硬的头甲缝隙，异常艰难。虫后虽死，残余的防御本能和甲壳硬度依旧远超普通晶甲虫。林狩左手持匕，右臂无力，只能依靠身体的重量和《戍土引》带来的沉稳发力技巧，一点点撬动、切割。
嗤啦…咔嚓…
令人牙酸的切割声在死寂的断崖下格外清晰。绿色的粘稠体液不断渗出。足足耗费了近半个时辰，林狩才满头大汗地将虫后巨大的三角形头颅撬开一个豁口。他用匕首在里面小心翼翼地搅动、探寻。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一个硬物！带着温热的能量波动！
他用力将其抠了出来。
那是一块拳头大小、形状不规则的墨紫色晶体。晶体内部仿佛有深紫色的粘稠液体在缓缓流淌，散发出化生境特有的深沉能量波动，带着一股虫后独有的暴虐与酸蚀气息。正是晶甲虫后的生命晶核！
林狩小心翼翼地将这块价值不菲的晶核收入怀中贴身皮囊。他又走到那些散落的暗红结晶旁。靠近时，那股灼热金属的共鸣感再次隐隐传来，让他体内刚刚恢复一丝的源能又有些躁动。他强压下不适，快速将散落的结晶一一拾起。大的如人头，小的如拳头，入手沉重温润。总共二十三块。
最后，他目光落在虫后那如同粉碎齿轮般的恐怖口器上。口器深处连接着腺体的位置，似乎还残留着一些粘稠的深紫色物质，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和强烈的能量波动。虫后酸液的核心腺体！这也是好东西！
林狩再次用匕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坚韧的、连接着巨大口器的深紫色腺体切割下来。入手滑腻沉重，带着灼热感。用一块相对干净的虫壳包裹好，也塞进了行囊。
做完这一切，林狩感觉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空。他抬头望向上方的断崖，归途显得格外漫长。锈爪重伤无法行走，铁脊和其他犬只也都带伤。
“铁脊，带着锈爪。我们……回去。”林狩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
铁脊低吼一声，挣扎着站起身，走到锈爪身边。完好的左爪和受伤的右爪配合着，小心翼翼地将锈爪庞大的身躯半扛半拖起来。其他几只铁脊犬也强打精神，围拢在四周，一瘸一拐地护卫着。
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带着沉重的战利品和更沉重的伤痛，沿着来时的九号支道，踏上了归途。速度慢得如同蜗牛。每一步都伴随着铁脊沉重的喘息和锈爪压抑的痛哼。林狩走在最前，左手紧握着仅剩一发子弹的“蝰蛇”，精神感知提升到极致，警惕着矿道深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来时遭遇虫群激战的战场，墨蓝色的虫尸铺满地面，粘液已经半凝固，散发着更加浓烈的恶臭。犬群小心地避开那些被酸液腐蚀出的深坑。气氛压抑得如同铅块。
终于，前方出现了相对熟悉的矿道岔口，光线也略微明亮了些许。快要接近中层区域了。
就在这时！
林狩的脚步猛地一顿！【生命联结】带来的敏锐感知瞬间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却带着恶意的窥视感！来自侧前方一条狭窄岔道的阴影深处！
几乎是同时！
咻！咻！
两道乌光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吐信，从那片阴影中激射而出！目标并非林狩，而是队伍中央，正艰难背负着锈爪的铁脊！以及林狩本人！
弩箭！淬毒的弩箭！
“躲开！”林狩厉喝示警！身体本能地向侧面扑倒！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来不及开枪！
铁脊也在瞬间感到了致命的威胁！它猛地向侧面发力，试图躲避！但背负着锈爪的庞大身躯让它动作慢了半拍！
噗嗤！
一支弩箭狠狠钉在了铁脊完好的左肩胛处！箭头深深没入坚韧的皮毛和肌肉！另一支则擦着林狩翻滚的身体，狠狠钉入了他身侧的岩壁，箭尾兀自颤抖！
“吼——！”铁脊发出一声痛怒交加的咆哮！左肩的剧痛和毒素瞬间蔓延的麻痹感让它庞大的身躯猛地一晃！差点将背上的锈爪摔下来！它猩红的眼睛瞬间锁定弩箭射来的方向，充满了狂暴的杀意！
“谁？！”林狩从地上翻身而起，“蝰蛇”枪口瞬间指向那片阴影！仅剩的一发子弹是他的底牌！
阴影中传来几声低低的、带着懊恼的咒骂。
“妈的！射偏了！”
“那大狗皮太厚！”
接着，三个身影从岔道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堵住了林狩他们返回中层矿道的必经之路。
为首一人，身材干瘦，脸上带着一道横贯鼻梁的陈旧刀疤，正是“瘸狼”！他那只简陋的液压杆义肢踩在碎石上，发出“嘎吱”的摩擦声，手里端着一架闪烁着幽光的合金弩，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贪婪和残忍，死死盯着林狩鼓鼓囊囊的行囊。
他身后跟着两个獐头鼠目的跟班，一个手持短柄砍刀，另一个则握着一根前端绑着尖锐兽骨的木棒，眼神同样不善，带着亡命徒特有的凶光。
“嘿嘿，林狩兄弟，命真硬啊。”瘸狼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声音沙哑难听，“连化生境的虫后巢穴都能活着出来？还带了这么多……好东西？”他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在林狩的行囊和铁脊肩胛上那支兀自颤抖的弩箭上来回扫视。
“是你？”林狩的眼神瞬间冰冷如万载寒冰。他认出了瘸狼，更认出了对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杀意。这条毒蛇，果然在情报交易后就一直暗中尾随，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把东西留下，还有你那条头犬背上驮着的虫后尸体，老子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瘸狼晃了晃手中的弩，弩箭重新上弦的机括声清脆而危险，“不然，下一箭，可就不是射在肩膀上了。你们现在……还有力气反抗吗？”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狞笑着上前一步，武器对准了伤痕累累的犬群。
铁脊低吼着，獠牙龇出，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瘸狼，肩胛处的弩箭随着它的呼吸微微颤动，麻痹感正迅速蔓延。锈爪发出虚弱的威胁呜咽。其他铁脊犬也纷纷压低身体，发出低沉的咆哮，但身上的伤势让它们的威慑力大打折扣。
绝境之后，又是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