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玄的手指还在动，朱砂顺着笔尖划出最后一道纹路。我站在工坊门口看了片刻，转身离开。
第二天清晨，营地已经变了节奏。寅时刚过，药田那边就有动静。苏芸带着两个徒弟在东侧坡地来回走动，手里拿着木尺量土层厚度。她身后跟着几个老弟子，一边听一边低头记在纸上。李师妹站在不远处看着，没有插话。
我走到阵法区，柳青正蹲在西北角的石板上画线。老张站在旁边，手指点着一处节点说：“这里加一道回流槽，雨天也不怕积压。”
柳青抬头：“不如做成活口，平时闭合，用时再开。”
老张看了看，点头：“行，按你说的来。”
符箓工坊那边也开工了。赵玄把新人分成两组，一组负责裁纸，一组调配颜料。他自己守在中间一张长桌前，手把手教人怎么控制笔压。桌上摆着一叠刚画好的引火符，颜色均匀，灵气分布稳定。
我招来王执事：“今天召集所有人，在议事厅前集合。”
辰时一到，广场上站满了人。新来的、老的都来了。我没有上台，就站在石阶下开口：“从今天起，每三天安排一次课。柳青讲阵法灵流，赵玄教符箓压缩，苏芸说药材节律。谁想听，都可以去。”
人群里有人低声议论。一个老队员皱眉：“我们打拼多年，现在要跟新人一起听课？”
我没理他，继续说：“资源分配照旧，按积分册来。谁做得多，拿得多。”
柳青第一个响应。当天下午就在空地上支了块木板，用炭条画出聚灵阵的能量走向。十多人围过去听。老张也来了，站在边上没说话，直到柳青讲到导流节点时，才插了一句：“你这路子太直，拐个弯更好走。”
柳青立刻改了图。
赵玄那边更忙。他拿出几张新符样，是昨晚试出来的雷系微符。比普通火符小一圈，边缘带锯齿纹，激发时有轻微震感。他当众演示，贴在一块废铁上，一点火光闪过，铁片直接被掀翻。
“这种符能接阵眼。”他说，“比原来的快半息。”
当晚，我和老张去看了测试。他们在西北角设了一个模拟阵眼，接入三张雷符做触发源。点燃后，阵法瞬间亮起，光芒比之前更稳。
“可以推广。”我说。
老张点头：“明天就开始改。”
第三天，药田全面启用分层培土法。苏芸带人在东坡挖出三级梯田，底层垫碎石，中层铺腐叶，表层盖细土。每一层都标了记号，浇水时间也重新排了表。仓库管事拿着账本跟在后面，一项项登记进出材料。
中午我去看了记录。损耗率比上周低了四成。种出来的紫芝根须饱满，颜色发亮。
但问题也来了。
那天午后，东侧预警阵突然闪了一下红光，随即熄灭。守阵弟子慌忙上报。我赶到时，发现是有个新学徒私自改了能源符结构，把两张引火符叠在一起，想提升反应速度。结果能量过载，烧断了一根导流丝。
我没罚他，只问：“改之前有没有报备？”
他低头不语。
我让王执事传话下去：以后凡改动阵法、符箓、药田布局，必须提交方案，经三人小组看过，再在隔离区试一次。没问题才能用。
当天傍晚，柳青和赵玄来找我。两人手里各拿着一份图纸，合在一起是一份《阵符耦合升级草案》。他们提出，把主阵的启动方式换成雷符，只需调整六个节点位置，两天内就能完成改造。
“要不要试？”赵玄问。
我看了眼天色，点头：“批了。你们组人，今晚就开始。”
第四天夜里，整片营地都在施工。柳青带队拆解旧阵基，赵玄的人在一旁准备新符。老张守在中枢台，手里捏着一根测灵针，随时监控波动。
我来回走了几趟。药田那边安静下来，但工坊的灯一直亮着。李师妹在清点新一批药材，苏芸蹲在田边看湿度计数。
第五天早上，主阵改造完成。测试时，赵玄亲手点燃一张雷符。火光窜起的瞬间，整个阵法圈亮成一片银蓝，持续了足足十息才缓缓回落。
“成了。”老张松了口气。
从这天起，营地运转更快了。修炼的人多了起来。每天都有人突破小境界。药田里的寒雪莲开始冒芽，比往年早了近一个月。
第六天中午，我正在看新的积分册，王执事跑来报告：“南门外又来了两个人，说是来投奔的。”
我没有立刻去。先让人带他们去测试区。
一个时辰后，结果送上来。两人都是种药的，懂地下渗水调控。其中一人还知道怎么用声波刺激根系生长。
我批了白色玉牌，让他们归苏芸管。
第七天，晨课照常进行。这次听课的不只是普通弟子，连几个老执事都来了。柳青讲到能量分流时，有人举手提问，一问就是半炷香。
下午，赵玄带着人开始批量制雷符。第一批做了三百张，全部存入阵法库。他跟我说，照这个速度，一个月后能换完整个防御体系。
第八天夜里，我站在高台上看全营灯火。药田亮着淡绿的光，工坊窗口透出红黄，阵法区每隔一段时间就闪一下蓝芒，像是呼吸。
突然，主阵传来一阵震动。我快步走过去，发现是聚灵阵过载了。几处节点发烫，灵流堵在中间段。
老张赶来查看：“太多人同时练功，加上新阵运行，气流顶上了。”
我走到中枢台，手动调了三个阀门，把多余灵气导入地脉。然后打开药田下方的导槽，让能量慢慢渗进去。
不到一盏茶功夫，系统恢复平稳。
那一晚，寒雪莲又长高了一截。有守夜弟子说，半夜听见田里有声音，像风吹过竹林。
第九天，全员状态都变了。没人再提谁是新人谁是老人。干活的节奏对上了，说话也直接。有问题当场说，有想法马上试。
我在积分册上看到，苏芸组这周贡献值涨了两倍。赵玄那边不仅完成了符箓任务，还顺手修好了两台废弃的炼丹炉。柳青带着人把整个阵法图重绘了一遍，标注了十七处优化点。
第十天早上，我再次站到议事厅前。
“接下来，我们要做三件事。”我说，“第一，把雷符系统铺到所有阵眼；第二，扩建药田西区，种一批高阶药材；第三，开放第二批职位竞聘。谁有能力，谁上。”
人群安静了几秒，然后有人鼓掌。接着越来越多。
散会后，柳青来找我。他手里拿着一张新图：“我们发现，如果在阵眼里加一道反向回路，能省三成符纸。”
我接过图看了看：“去做试点。”
他点头走了。
傍晚，我去工坊转了一圈。赵玄正在教一个年轻弟子画符。那人手腕抖了一下，线条歪了半分。赵玄没骂，只是拿过笔，在纸上重新画了一遍。
“这里不能快。”他说，“慢一点，反而稳。”
我站在门口没进去。
夜深后，我回到高台。聚灵阵运行正常，灵流数据平稳。我检查完最后一项记录，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主阵枢纽发出一声轻响。我看过去，发现一根连接杆微微发亮，表面浮出一层细密纹路，像是自动生长出来的一样。
我伸手碰了那根杆。温度不高，但能感觉到里面流动的东西比以前更密了。
远处药田传来翻土的声音。有人还在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