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脸上，暖得让人想哭。
云小糖站在原地，手指还搭在烬灭弓上。她的腿很软，像是随时会倒下去，但她没动。周围全是人声，欢呼、哭泣、奔跑的脚步，还有不知谁开始敲的钟，一声接一声，响得整个大地都在震。
孩子递来的花被她别在了发间。花瓣薄，风一吹就晃，可她顾不上这些。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那根黑色藤蔓还在，缠得不紧，却稳稳贴着她的靴面，像有意识一样缓缓往上爬了一寸。
白焰趴在地上喘气，耳朵突然抖了一下。
洛无涯靠在断柱边，右手撑着石块，指节发白。他看见云小糖低着头，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怎么了？”他问。
没人回答。
联盟的人已经列好队，原本是来迎接胜利的，现在全都安静下来。北境残军的首领单膝跪地，手按胸口，身后队伍齐刷刷跟着跪下。迷雾森林来的灰袍人举起手中枯枝，口中念出古老音节。冰原使者牵着雪狼上前两步，将装满寒晶矿的箱子放在地上。
所有人都等着她说一句话。
云小糖抬起了手。
动作不大，只是轻轻一挥。人群立刻静了下来。
“从今天起。”她的声音不高，但传得很远，“烬渊不再分你我。”
话落的瞬间，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喊：“西区的毒根全死了！”是司徒明月的声音。她背着药篓跑过来，脸上全是汗，眼睛亮得吓人。“清心藤活了！空气干净了！真的干净了！”
人群炸开了。
有人冲出去大口呼吸，有人蹲在地上摸泥土，发现草芽正从焦土里钻出来。一个老妇人捧起一把土塞进嘴里，眼泪直接流下来——那是战前的味道，不是毒，是地气。
联盟成员开始行动。有人去收武器，有人扶伤员，还有人自发组织清理废墟。藤语族的老族长摘下面具，把面具埋进了土里。流沙商会的队长脱掉外衣，卷起袖子开始搬石头。
和平不是一句话就能实现的，但这一刻，他们都信了。
云小糖没参与庆祝。她依旧盯着脚边的藤蔓。那朵红花开了，花瓣厚实，颜色深得发紫，中心有一圈细小的纹路，像是某种符文。她试着后退半步，藤蔓立刻收紧，花蕊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她的动作。
白焰察觉到不对，挣扎着站起来，尾巴绷直，喉咙里滚出低吼。
洛无涯也走了过来，站在她侧后方，目光落在藤蔓上。“这东西……不是自然长的。”
云小糖没说话。她闭眼一秒，识海里的藏宝图自动刷新。地图边缘出现一个新标记，红色光点缓慢跳动，位置就在脚下深处。提示浮出：【未知生命体·活性增强中】。
她睁开眼，看向远方。
阳光下的烬渊正在苏醒。烧焦的塔架旁冒出绿芽，干涸的河床渗出清水，连空气中都飘着植物生长的气息。这是真实的和平，不是幻象。
可她知道，有些事还没完。
洛无涯咳了一声，嘴角又渗出血丝。他抬手擦掉，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云小糖终于开口：“重建。”
两个字落下，她弯腰伸手，指尖轻轻碰了下那朵红花。花蕊猛地收缩，藤蔓瞬间绷紧，几乎要缠住她的手腕。但她反应更快，指尖一挑，一道微弱金光闪过，藤蔓退了一寸。
白焰立刻扑上来，尾巴横在她面前，隔开那根藤。
“它认得我。”云小糖说。
“什么？”
“这藤蔓……它知道我是谁。”
洛无涯眯起眼：“你是说，它冲你来的？”
云小糖没答。她抬头看天。蓝得透明，没有一丝裂痕。钟声还在响，人们还在笑，孩子在奔跑，老人在种花。一切都好得不像真的。
可她体内的传承之力在震动。不是警告，也不是危机提示，而是一种召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等她去找。
司徒明月挤到她身边，喘着气说：“清心藤能净化毒雾，但地下那些黑根……它们死得不对劲。断口整齐，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断的。”
云小糖点头：“我知道。”
“你还知道什么？”
她没说。只是把烬灭弓收回储物戒，然后蹲下身，伸手握住那根藤蔓。
藤蔓剧烈扭动，红花疯狂摇晃，可她没松手。
三秒后，震动停止。
藤蔓不再挣扎，反而顺着她的掌心缠绕上去，像在认主。
白焰炸毛，低吼不止。
洛无涯上前一步：“别碰它，危险。”
“我已经碰了。”云小糖站起身，藤蔓垂在她手边，红花轻轻晃着。“它不想杀我，它想带我去某个地方。”
“哪儿？”
“地底。”
人群渐渐围拢过来。看到她手里的藤蔓，不少人后退几步。北境残军的首领握紧了刀柄，冰原使者牵紧雪狼的缰绳。
云小糖转头看向他们：“我要下去一趟。”
“不行！”司徒明月抓住她胳膊，“谁知道下面有什么！刚打完仗，你不能冒险！”
“这不是冒险。”她说，“是必须走的路。”
洛无涯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下：“你什么时候听过劝？”
云小糖看了他一眼：“这次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这次我不是一个人去。”
她话音刚落，白焰走到她脚边，尾巴一圈圈缠上来，金焰重新燃起。它仰头看她，眼神坚定。
洛无涯叹了口气：“行吧，算我一个。”
“我也去！”司徒明月举手，“我能测毒性，还能治伤！”
云小糖摇头：“你们留下。上面更需要人。”
她转身走向矿道入口。藤蔓在她手中轻轻摆动，像是在指引方向。
身后传来脚步声。洛无涯跟了上来，重剑背在肩上，步伐稳健。白焰走在她另一侧，体型虽小，气势十足。
矿道漆黑，只有藤蔓上的红花发出微光。
走了一段，洛无涯低声问：“你说它认得你……是因为神女的身份？”
云小糖点头：“它感应到了什么。可能是我的血脉，也可能是藏宝图。”
“那你打算怎么做？”
“走下去，看它到底要什么。”
“万一是个陷阱呢？”
“那就破了它。”
两人一虎继续前行。通道越来越窄，空气变得潮湿。藤蔓的光忽明忽暗，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
突然，前方地面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风从下面吹上来，带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和凤凰蛋发烫时的气息一模一样。
白焰停下脚步，耳朵贴着脑袋。
洛无涯握紧剑柄：“下面有东西。”
云小糖盯着洞口，心跳加快。藏宝图在识海中剧烈震动，新提示跳出：【目标接近：神境碎片·残存意识】。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
洛无涯伸手拦住她：“等等。”
她回头。
“你先说一句。”他说，“如果下面真是陷阱，你会不会回头？”
云小糖看着他，很久才开口：“不会。”
洛无涯笑了：“我就知道。”
他松开手，让到一边。
云小糖踩上洞口边缘。藤蔓率先垂下，红花照亮下方阶梯。石阶古老，刻着残缺符文，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过去的时间上。
白焰紧跟在后，洛无涯断后。三人一虎，走入黑暗。
洞口上方，最后一缕阳光被云遮住。
地面上，司徒明月望着矿道，手里攥着一把刚采的草药。她喃喃道：“她们……真的能回来吗？”
没有人回答。
风穿过废墟，吹动云小糖发间的那朵小花。花瓣晃了晃，掉了一片，落在石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