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回谷的雾气在晨光中渐渐散去，先天莲脉的汁液顺着石缝蜿蜒流淌，在莲池底部汇成细密的水网。林凡蹲在池边，指尖轻轻拂过水面，涟漪扩散间，能清晰地看到那株顶着露珠的绿色嫩芽——三天了，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此刻已抽出两片圆润的小叶，叶尖泛着淡淡的粉，像极了阿秀右眉那颗朱砂痣。
“真的会是她吗？”苏眉捧着刚采摘的莲心草，蹲在他身边，眼神里既有期待又有忐忑。自莲心洞一别，她们在无回谷停留了半月，看着枯萎的莲花重新绽放，看着被蛊虫污染的土地长出新绿，唯独这株嫩芽，成了所有人心中最隐秘的期盼。
白灵将清莲露的最后一点粉末撒在嫩芽周围，金色的粉末融入水中，嫩芽似乎抖了抖，叶片上的露珠滚落，折射出七彩的光。“先天莲脉的灵气能滋养万物，”她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郑重，“阿秀的血脉与莲脉相融，或许真能借着这灵气重聚形神，只是……”
“只是需要时间。”林凡接过话头，指尖轻轻触碰嫩芽的叶片，触感温润，竟带着一丝微弱的脉动，像极了人的心跳。双莲玉佩在他怀中微微发烫，绿光透过衣料落在嫩芽上，叶片瞬间舒展了些，仿佛在回应他的触碰。
影卫头领匆匆从谷外走来，靴底还沾着青阳城的泥土：“公子，青阳城传来急报，说是北境蛮族突然撕毁盟约，铁骑已经越过边境，直逼青阳城下！”
林凡猛地站起身，眉头紧锁：“蛮族？巴特尔不是说他们的巫医正在用莲心草改良牧草，边境一直相安无事吗？怎么会突然开战？”
“急报上说，”影卫递上染血的信纸，“是蛮族内部发生了叛乱，老首领被囚禁，新首领是个叫‘血莲’的祭司，据说信奉血莲教的残余教义，认为只有用战争和鲜血才能换来草原的丰饶。”
“血莲教余孽！”苏眉的银簪在掌心捏得发白，“他们竟然还没死心，这是想借蛮族的手卷土重来！”
白灵的脸色也凝重起来：“北境一旦开战，青阳城首当其冲。孙婆婆和城中百姓手无寸铁，根本抵挡不住蛮族的铁骑。我们必须立刻回去！”
林凡最后看了眼池中的嫩芽，将双莲玉佩解下，轻轻放在池边的青石上——绿光笼罩着嫩芽，像是一层温柔的守护。“等我回来。”他低声道，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二
返回青阳城的路比来时快了许多，马车在官道上日夜兼程，车轮碾过未化的残雪，溅起细碎的冰碴。林凡掀开窗帘，北境的风卷着沙尘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那是战争的气息。
“前面就是青阳城外的驿站了，”苏眉指着远处的炊烟，“按照路程，巴特尔的镇北军应该已经在此集结，我们可以先去汇合，了解下具体情况。”
驿站外果然驻扎着不少士兵，盔甲上的霜花还未消融，却个个精神抖擞，正是镇北军的旗号。看到林凡的马车，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迎了上来，正是巴特尔，只是他的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比往日憔悴了许多。
“林凡兄弟！你们可算回来了！”巴特尔的声音带着沙哑的疲惫，他用力拍了拍林凡的肩膀，动作却因伤口的疼痛而一顿，“蛮族的铁骑三天前就围了青阳城，幸好我们来得及时，在城外布下防线，暂时挡住了他们。”
“老首领呢？血莲祭司到底是什么人？”林凡直奔主题，他注意到士兵们的盔甲上，除了镇北军的标志，还多了个小小的莲心草徽章——那是双莲堂的记号，显然是孙婆婆特意赶制的，为了让士兵们在战场上能想起莲心草带来的生机。
巴特尔的脸色沉了下来，领着他们走进驿站的内屋，屏退左右后才低声道：“老首领被血莲祭司下了蛊，变成了只会咆哮的傀儡，现在被关在蛮族的主营里。那血莲祭司很诡异，据说能操控墨莲蛊，还会用活人献祭，草原上的不少部落都被他用邪术控制了。”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最可怕的是，他手里有一面‘血莲幡’，说是用墨尘的骨血炼制的，能召唤死去的血莲教徒，变成刀枪不入的尸兵。”
“墨尘的骨血？”白灵的手猛地攥紧了药囊，“他不是在莲台寺被净化了吗？怎么还会留下骨血？”
“不清楚，”巴特尔摇了摇头，“但那血莲幡确实邪门得很，我们昨天发动突袭，士兵的刀剑砍在尸兵身上，根本起不了作用，反而被他们杀了不少兄弟。若不是我们带了足够的莲心草粉，恐怕连驿站都守不住。”
林凡看着窗外飘扬的镇北军旗帜，青阳城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城头的灯笼已经点亮，像一颗颗顽强跳动的心脏。“孙婆婆她们怎么样？城内的情况还好吗？”
“孙婆婆让人送了信出来，说城里的百姓都很齐心，青壮年自发组织了护城队，用双莲堂的药材熬制了防蛊毒的汤药，暂时还撑得住。”巴特尔的语气稍缓，“只是蛮族的围城越来越紧，粮草和药材都快耗尽了，再拖下去……”
他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其中的凶险。血莲祭司显然是想困死青阳城，用城中百姓的绝望来献祭他的血莲幡，到时候别说青阳城，整个北境都会沦为血莲教的邪地。
“必须想办法毁掉血莲幡，”林凡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目光锐利如剑，“尸兵怕莲心草粉，说明它们的邪力来源就是血莲幡，只要毁掉幡旗，尸兵自然会溃散。”
白灵从药囊里掏出张地图，上面标注着蛮族主营的位置：“我打探过，血莲幡被供奉在主营的祭坛上，周围有百名祭司守护，还有尸兵巡逻，防卫极其森严。硬闯肯定不行，得想个计策。”
苏眉突然指着地图上的一条小河：“这里不是有条暗河吗？上次阿古拉说过，这条河连接着蛮族主营的后方，只是水流湍急，很少有人敢走。我们或许可以从暗河潜入……”
“这是个办法，”巴特尔点头赞同，“只是暗河里有不少暗流，还有蛮族布置的铁网，潜入的风险很大。而且……”他看向林凡，眼神复杂，“血莲祭司似乎知道你会回来，放话说只要你自缚出城，他就撤兵，还说……还说他知道阿秀姑娘的下落。”
林凡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说什么？”
“他说阿秀姑娘根本没化作净世莲种，而是被他的血莲幡困住了魂魄，只要你去，他就愿意用阿秀姑娘的魂魄换青阳城的平安。”巴特尔的声音带着不忍，“我知道这肯定是陷阱，但……”
“是陷阱也得去。”林凡的语气异常坚定，他看向窗外青阳城的方向，城头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像阿秀曾经温柔的眼神，“无论真假，我都要去看看。而且，这正好给了我们潜入主营的机会。”
三
深夜的暗河泛着墨绿色的光，水流撞击着礁石，发出沉闷的响声。林凡、苏眉和白灵穿着蛮族的服饰，借着夜色的掩护，顺着水流悄悄潜入。水下的铁网被巴特尔提前派人破坏了部分，只留下仅供一人通过的缺口，边缘的铁刺上还挂着锈蚀的布条，显然曾有人在这里送命。
“屏住呼吸，前面就是主营的排水口了。”白灵打着手势，她的水性最好，在前头引路。透过浑浊的河水，能看到前方有片微弱的火光，正是蛮族主营的方向。
钻出排水口，三人悄悄躲在草料堆后。主营内灯火通明，无数顶帐篷排列整齐，中央的高台上，一面黑色的幡旗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幡旗上绣着朵血色的莲花，花瓣边缘似乎有血珠在滚动，隐隐能听到鬼哭般的嘶鸣，正是血莲幡！
血莲祭司就站在祭坛前，他穿着件暗红色的长袍，脸上画着诡异的图腾，手里拿着根用人骨制成的法杖，正在对周围的祭司念念有词。祭坛下，绑着十几个青阳城的百姓，个个面无血色，显然是即将被献祭的祭品。
“太残忍了！”苏眉握紧了银簪，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我们得想办法阻止他们！”
林凡的目光落在血莲幡上，幡旗的阴影里，似乎有无数模糊的人影在挣扎，其中一个穿着白衣的身影，轮廓竟与阿秀有几分相似。他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涌上心头，几乎要立刻冲出去。
“别冲动！”白灵按住他的肩膀，声音压得极低，“那是幻术！血莲幡能勾起人内心最深的执念，让你产生幻觉！”
就在这时，血莲祭司突然抬起头，目光精准地锁定了草料堆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林公子，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出来吧，看看我为你准备的‘惊喜’。”
周围的祭司和尸兵立刻警惕起来，纷纷拔出武器，朝着草料堆围拢过来。显然，他们早就发现了潜入者。
林凡知道再也藏不住，他对苏眉和白灵使了个眼色，三人同时从草料堆后跃出，手中的莲心草粉朝着尸兵撒去！绿色的火焰瞬间燃起，尸兵们发出痛苦的嘶吼，动作明显迟缓。
“抓住他们！”血莲祭司挥舞着骨杖，血莲幡上的血色莲花突然亮起，祭坛下的百姓瞬间倒在地上，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化作一道道血雾，被幡旗吸收！
吸收了人血的血莲幡变得更加诡异，阴影中的人影挣扎得更厉害了，那个白衣身影也渐渐清晰，竟真的长着阿秀的脸，只是眼神空洞，嘴角挂着血泪，看起来痛苦万分。
“阿秀！”林凡的心神大乱，动作出现了破绽，一个尸兵趁机挥刀砍来，他躲闪不及，手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瞬间涌出。
“林凡！”苏眉和白灵连忙上前掩护，银簪和药粉齐出，暂时逼退了尸兵。
血莲祭司看着林凡的伤口，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果然是双莲血脉！你的血能让血莲幡更加强大！林公子，放弃吧，只要你自愿献祭，我就放了她的魂魄，让她能轮回转世，否则……她就只能永远被困在幡旗里，承受万魂噬心之痛！”
他说着，骨杖指向血莲幡，那个白衣身影立刻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在阴影中扭曲变形，看起来痛苦至极。
林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看着那熟悉的面容，看着她痛苦的神情，几乎要相信血莲祭司的话。手臂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血液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形成小小的血花，竟与血莲幡上的血色莲花有几分相似。
白灵看出了他的动摇，连忙喊道：“别信他！那不是阿秀姑娘！是血莲幡用你的执念幻化出来的！阿秀姑娘的魂魄已经与先天莲脉相融，怎么可能被这邪物困住！”
苏眉也急得大喊：“师兄！想想无回谷的嫩芽！想想阿秀姐姐说过的话，她永远不会被邪祟左右！”
林凡的目光在血莲幡的白衣身影和手臂的伤口间来回切换，双莲玉佩在怀中烫得惊人，绿光透过布料，映得他眼前一阵清明。他想起阿秀在焚莲谷的决绝，想起她在莲心洞的温柔，想起无回谷那株顽强生长的嫩芽——阿秀从来不是会被轻易困住的人，无论是身体还是魂魄。
“你骗我！”林凡猛地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那根本不是阿秀！你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只会让我更坚定要毁掉你的决心！”
血莲祭司的脸色沉了下来，笑容变得狰狞：“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血莲幡，召万魂！”
血莲幡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阴影中的无数人影同时冲出，化作密密麻麻的鬼爪，朝着林凡三人扑来！这些鬼爪带着刺骨的寒意，所过之处，连莲心草粉的火焰都黯淡了几分。
林凡将双莲玉佩挡在身前，绿光与红光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他看着越来越近的鬼爪，看着祭坛上那面邪恶的血莲幡，知道必须速战速决。
“苏眉，用银针封住尸兵的穴位！白灵姑娘，准备好最强的药粉！”林凡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我们冲去祭坛，毁掉血莲幡！”
三人背靠背组成三角阵，莲心草粉与银针交替使用，在尸兵和鬼爪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朝着祭坛中央的血莲幡冲去。
就在林凡的手即将触碰到血莲幡的瞬间，幡旗上的血色莲花突然张开，露出里面一张模糊的人脸，竟与墨尘有七分相似！
“好久不见，林公子。”人脸的嘴角咧开诡异的弧度，声音沙哑而熟悉，正是墨尘的声音，“没想到吧，我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