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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儒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站在观星台上，晚风吹得他宽大的儒袍猎猎作响，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凉意，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要燃烧起来。
火烧洛阳。
这四个字，从主公那肥厚的嘴唇里轻飘飘地吐出来，却比千军万马的冲杀，比雷霆万钧的霹雳，更让他感到震撼。
这是何等的疯狂！何等的胆魄！
焚毁一座数百年帝都，这已不是暴虐，这是在向天下所有恪守礼法、心怀汉室的人宣战！这是要将“国贼”这顶帽子，用烈火焊死在自己头上，永世不得翻身！
李儒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心狠手辣，可在此刻的主公面前，他觉得自己那点所谓的毒计，简直如同小儿科的把戏。
然而，就在他准备躬身领命，将这份疯狂的命令执行下去时，陈默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不过，这火，不能乱放。”
陈默转过身，背对着下方那座正在被劫掠与哀嚎淹没的城市。他的脸上没有疯狂，没有暴戾，只有一种与他肥胖身躯极不相称的、冷静到近乎冷酷的专注。
“你，亲自去办。”陈默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异常清晰，“把城中所有重要的府库、官署、民宅的位置都标记出来。然后，秘密挖掘隔离带，将那些废弃的宫殿，无用的建筑，给我圈起来……”
李儒的瞳孔猛然收缩，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挖掘隔离带？圈定焚烧范围？
这……这是要做什么？寻常放火，不都是将火油泼洒，顺风而为，烧得越彻底越好吗？主公这番布置，倒不像是要纵火，反倒像是……像是在给一座即将动大手术的病人，划定开刀的范围。
陈默看着李儒那张写满了震惊与不解的脸，心中暗自一笑，表面上却依旧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就在他下达迁都命令，看着满城混乱，反派点数疯狂入账的时候，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也如期而至。
【叮！主线任务发布：火烧洛阳！】
【任务描述：将这座汉室都城付之一炬，让烈火与浓烟成为你暴虐之名的最佳注脚！让天下人闻董卓之名而胆寒！任务完成度将根据洛阳城实际损毁程度、珍贵典籍建筑焚毁数量、以及关东诸侯的恐惧程度综合评定。】
【任务奖励：反派点数点，史诗级抽奖机会一次。】
【失败惩罚：抹杀！】
“抹杀？又是这套。”陈默在心里疯狂吐槽，“你个破系统除了拿小命威胁我，还会不会点别的花样？还根据实际损毁程度评定？你当我傻吗？把洛阳真烧成白地，那些藏书、工坊、还有能用的基础设施怎么办？留给袁绍他们一片焦土，然后我自己去长安喝西北风？”
他早就想好了。演戏，就要演全套。他不仅要当着天下人的面“烧”了洛阳，还要烧得惊天动地，烧得惨绝人寰，烧得让关东那群诸侯隔着几百里地都能闻到焦糊味。
但他要的，是“看起来”的毁灭，而不是“实际上”的毁灭。
“文优，你过来。”陈默对着还在发愣的李儒招了招手。
李儒连忙上前一步，躬身垂首，洗耳恭听。
“这火，要烧出三个层次。”陈默伸出一根肥硕的手指，“第一层，叫声势。你要组织人手，将城中所有能找到的湿柴、狼粪、以及一切能产生大量浓烟的东西，堆积在划定的焚烧区内，尤其是上风口的位置。火可以不大，但烟一定要浓，要黑！我要让联军大营里的每一个人，抬头就能看到洛阳上空愁云惨淡，如同天塌了一般。让他们相信，这里已经化作了人间地狱。”
李儒的眼睛亮了。他瞬间明白了这一步的妙处。造烟，而非焚城！用最小的代价，营造出最大的恐怖氛围！
“第二层，叫精准。”陈默又伸出第二根手指，“除了那些废弃的宫殿，那些早就搬空了的豪门宅邸，其他地方，一概不许点火。尤其是府库、武库、太仓、以及各个官署工坊，不仅不能烧，还要派重兵把守，在周围挖好隔离沟，泼上水，严防死守，绝不能让火星子溅进去一星半点。谁要是看管不力，让不该烧的地方着了火，提头来见！”
李-儒的心脏开始狂跳。他已经彻底明白了主公的意图。这哪里是焚城，这分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战略欺诈！以焚城的滔天恶名，来掩盖保全洛阳核心资源的真实目的！
“第三层，”陈默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带着一丝恶劣的趣味，“叫诛心。光烧建筑还不够。你要派人去城中各处，将那些被砸烂的家具、撕碎的布帛、摔破的瓦罐，凡是看起来凄惨的东西，都给我扔到主干道上。再杀一些猪羊，把血泼得到处都是。总之，要让后续进城的人，每走一步，都踩在‘洛阳惨剧’的证据上，让他们从心底里相信，董卓已经疯了，他毁掉了一切。”
三条命令，环环相扣，层层递进。
李儒听得额头见汗，后背发凉。他看着眼前的主公，那个肥胖的身影，此刻在他眼中，已经不是凡人，而是一个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魔神。
焚城之举，看似疯狂，实则冷静到极致。
其一，以滔天凶名震慑关东诸侯，让他们在恐惧和唾骂中，彻底丧失追击的勇气。
其二，将无用之建筑焚毁，制造满目疮痍的假象，让他们即便占领了洛阳，也只能得到一座毫无价值的空城，补给和休整都将成为难题。
其三，却又暗中保全了所有核心的建筑与设施，为日后王师再临，留下了一个完整的根基！
一石三鸟！不，这简直是一石万鸟！
李儒“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心悦诚服，五体投地。
“主公……主公之智，神鬼莫测！儒……儒穷尽一生，也难窥其万一！儒，这就去办！”
他重重地叩首，再抬起头时，眼中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疑惑，只剩下狂热的崇拜和绝对的忠诚。他觉得自己窥见了天机，窥见了一盘以天下为棋局，以人心为棋子的旷世大棋。而自己，有幸成为那个执棋之人的马前卒，这是何等的荣幸！
陈默满意地看着李儒离去的背影，那背影挺得笔直，充满了干劲。
“唉，有个能脑补的下属，就是省心。”他嘟囔了一句，转过身，重新看向那片火光渐起的城市。
此刻，他的心情却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松。
他抬头看了看天，仿佛能看到那个虚无缥缈的系统，正在用冰冷的数据眼，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实际损毁程度……珍贵典籍建筑焚毁数量……”他咀嚼着任务描述里的这几个字，感到一阵牙疼。
这说明，系统是有自己的评估机制的。光靠烟大，光靠场面做得逼真，恐怕还不够。它需要看到“真东西”被烧掉。
这就好比一个苛刻的甲方，不仅要看你ppt做得好不好，还要看你最终交付的产品硬不硬。
“妈的，非要逼我出血是吧？”陈默烦躁地挠了挠头。
烧什么呢？皇宫里那些不值钱的偏殿肯定要烧。但这些够不够分量？那些所谓的“珍贵典籍建筑”，比如东观、兰台，里面可都是真正的宝贝，是华夏的文脉所在，烧了它们，自己就是千古罪人，这跟他的最终目标是背道而驰的。
可是不烧，任务失败，直接抹杀。
这是一个两难的绝境。
他忽然想起了蔡邕，想起了那个为了几车书，不惜向“国贼”低头的老头，也想起了那个为了父亲和典籍，自愿入府的才女蔡文姬。
“典籍……”陈默的眼睛微微眯起。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成型。
他可以烧，但烧的，必须是“赝品”。
他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命令蔡邕和府中那些文人，将一些价值相对较低，或者有多本副本的书籍抄录出来，然后将那些抄录本，连同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原版书籍，一同放入某个将要被焚毁的宫殿。
再伪造一份“被焚典籍”的清单，找几个有分量的文官“无意中”看到，再让他们在西迁的路上“悲痛欲绝”地将这份清单泄露出去。
如此一来，人证物证俱全。系统检测到有“真”的典籍被烧，天下人也听说了董卓的“暴行”，任务的要求，不就都满足了吗？
这个计划风险极高，环环相扣，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都可能满盘皆输。
但眼下，这似乎是唯一的破局之法。
“妈的，干了！”陈默一咬牙，下定了决心。
他正准备转身去找人传唤蔡邕，忽然，一名亲卫匆匆跑上观星台，神色慌张地禀报。
“相国，不好了！”
“何事惊慌？”陈默皱眉。
“蔡中郎将之女，蔡文姬小姐，在府外求见。她说……她说有万分紧急之事，必须立刻见到相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