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荡荡，穿过灯火通明、热气腾腾的地下厂房。
沿途的工人和战士们看到这支由根据地所有核心人物组成的队伍，都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投来好奇而敬畏的目光。
当众人抵达被设为最高机密等级的枪械总装车间时，一股比机油味更浓烈、更刺鼻的钢铁气息扑面而来。
车间中央，一块巨大的红布覆盖着一个庞然大物。
项目组长张云初，已提前一步到达，此时他手下的几十名中苏技术员正围在那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混合着极度疲惫和极度亢奋的潮红。
看到林川走来，张云初一个立正，声音嘶哑地报告。
“报告林总工！‘天空撕裂者’项目组，幸不辱命！第一台样机，已完成全部组装和初步调试！”
“好！好！好！”
李云龙连吼三声，搓着手，猴急地就想上去掀开红布。
“老李，别急。”
林川笑着按住他，然后转向万尼科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万尼科夫同志，还得请您和苏联的专家同志们，帮我们最后把把关。”
万尼科夫的表情复杂到了极点。
把关？他现在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拿我们苏联上个月才立项的绝密图纸造出来的东西，让我们来把关？
但他还是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过去。
他知道，今天，他将亲眼见证一个“幽灵”的诞生。
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林川和万尼科夫一左一右，抓住了红布的一角。
“哗啦——”
红布滑落。
一头纯粹为了杀戮和毁灭而生的钢铁凶兽，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嘶……”
指挥室里的第二次倒吸凉气的声音，比上一次听到八八炮的参数时，还要响亮，还要整齐。
那是一台……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武器。
四根粗壮、黝黑的14.5毫米口径枪管，并排而立，黑洞洞的枪口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枪管下方，是一个结构复杂却又异常稳固的四轮十字炮架，巨大的弹链箱如同两只铁胃，挂在炮身两侧，里面隐约可见黄澄澄的、比拇指还粗的子弹。
整座炮，通体漆黑，每一个零件，每一道焊缝，都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杀气。
它就那么静静地待在那里，却仿佛有生命一般，散发着一股择人而噬的恐怖气息。
“我的……亲娘哎……”
李云龙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嘴里发出一声梦呓般的呻吟。
他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打颤。
这已经不是枪，也不是炮。
这是怪物！
是专门用来撕碎天空的怪物！
“林……林总工程师……”
万尼科夫的声音干涩无比，他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冰冷的枪管，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它……它真的能达到……每分钟两千四百发的射速？”
“理论上可以。”林川平静地回答。
“不过，为了保证枪管寿命和射击稳定性，我们做了一些限制。常规射速，控制在每分钟一千五百发左右。”
一千五百发！
这个数字，依然让在场的所有军事主官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一分钟，一千五百发14.5毫米的穿甲燃烧弹，这是什么概念？
这等于是在一分钟内，向一片空域里，泼洒出超过二十公斤的、足以撕碎一切的钢铁风暴！
“旅长，我请求……我请求立刻进行实弹射击！”
防空营代营长赵锋再也忍不住了，他激动地站了出来，看向陈更，眼中满是狂热。
作为防空指挥官，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头“钢铁凶兽”的意义。
有了它，那些仗着速度快、飞得低，肆无忌惮地对着他们阵地扫射的鬼子九九式攻击机，将彻底成为历史！
“同意！”
陈更旅长毫不犹豫地拍板。
“靶场那边准备好了吗？”
“报告旅长！早就准备好了！”
王涛在一旁立刻回答。
“按照林总工的吩咐，我们用缴获的鬼子卡车车皮，加上钢缆和滑轮，在五百米外的山头上，做了一个可以上下移动的拖拽靶！”
“好！”林川点了点头。
“立刻把‘天空撕裂者’拉出去！今天，就让它开开荤！”
……
半小时后，兵工厂后山的秘密靶场。
编号为“tKS-01”的“天空撕裂者”样机，已经被推土机拖拽到了预设的发射阵地上。
四根黑洞洞的枪管，微微上扬，对准五百米外，那块悬挂在半山腰、正在缓缓移动的，足有两指厚的卡车钢板。
“报告林总工！目标已进入射击范围！请求开火！”
项目组长张云初拿着步话机，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别急。”
林川却摇了摇头，他拿起望远镜，看了一眼远处的靶子，又看了看天色。
“把曳光弹换上，每五发穿甲燃烧弹，跟一发曳光弹。”
“是！”
很快，一条闪烁着不同颜色弹头的狰狞弹链，被两个战士吃力地装填进了巨大的弹箱里。
“所有非战斗人员，进入掩体！”
随着林川一声令下，李云龙、陈更等人，连同万尼科夫在内，都有些不情愿地退到百米外的观察掩体后。
只有林川和张云初，以及几名负责操作的战士，留在了炮位上。
“目标，移动钢靶！”
“预设提前量，两个身位！”
“三发，短点射！”
“开火！”
林川亲自下达了射击指令。
负责射击的，是一个从神枪手连队里挑出来的，眼神最稳的老兵。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式的高低机和方向机，脚猛地踩下了踏板。
“哒哒哒——！！！”
一声与之前所有枪炮声都截然不同的、如同高速电锯切割钢铁般的、令人牙酸的恐怖咆哮，瞬间炸响！
四根枪管，在同一时间，喷吐出长达半米的、令人目眩的枪口焰！
一秒钟之内，超过四十发14.5毫米的子弹，被泼洒了出去！
一道由无数曳光弹组成的、粗大无比的、仿佛凝固在空中的橘红色光鞭，在夜空中一闪而逝！
那道光鞭，精准无比地，抽打在那块正在移动的钢板靶上！
“哐！哐！哐！哐！哐！”
一连串密集的、如同冰雹砸在铁皮屋顶上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那块厚达两公分，足以抵挡重机枪子弹的坚固钢板，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的饼干！
“咔嚓——”
一声脆响！
它……它竟然从中间，被硬生生撕裂成了两半！
断口处，因为穿甲燃烧弹的高温，被烧得一片赤红，无数熔化的铁水如同眼泪般滴落下来。
靶场，死一般寂静。
掩体里，李云龙手里的望远镜“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却浑然不觉。
他只是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陈更旅长手里的钢笔，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捏得变了形。
而苏联代表团那边，则更是如同集体石化。
万尼科夫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死死地盯着远处那块被撕裂的钢板，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身后的彼得罗夫，则是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双目失神，嘴里反复用俄语喃喃自语。
“撕裂……它真的把天空……撕裂了……”
这已经不是武器了。
这是神罚！
是来自工业之神的，无可抵挡的降维打击！
“感觉……怎么样？”
林川平静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走到张云初和那名射手身边，拍了拍他们的肩膀。
“报告林总工！”
那名老兵射手猛地回过神，他看着自己那只踩过踏板的脚，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和狂热。
“后坐力……比想象的要小！而且……太稳了！指哪打哪！就跟……就跟用手直接把子弹摁上去一样！”
“好！”林川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看向掩体方向，那群已经被吓傻了的将军和专家们，声音陡然拔高。
“同志们！现在，我宣布！”
“我们的‘钢铁之网’，成了！”
“从今天起，太行山两千米以下的空域，将成为所有日本飞机的……绝对禁区！”
“我命令，‘天空撕裂者’项目组，立刻进入量产阶段！“
”目标，一个月内，至少生产三十六台！“
”我要让我们的每一个重要阵地，每一个工厂，都有一把能撕碎天空的利刃！”
林川的话，如同惊雷，将所有人从震撼中唤醒。
短暂的沉寂之后，掩体里，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热、都要歇斯底里的山呼海啸！
“好！！”
“撕碎他狗娘养的！”
李云龙第一个从地上蹦了起来，他捡起望远镜，一把搂住旁边的林川，激动得又蹦又跳。
“看见没！看见没！这就是咱们的‘天罗地网’！以后鬼子的飞机再敢来，老子让他连人带飞机，都变成零件！”
而另一边，万尼科夫在彼得罗夫的搀扶下，艰难地站了起来。
他看着远处那个依旧在冒着红光的断裂钢板，又看了看那个站在“天空撕裂者”旁，身形并不高大，却仿佛顶天立地的年轻总工程师。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对彼得罗夫，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充满了无尽疲惫和挫败感的声音说道。
“彼得罗夫同志……你之前说得对。”
“我们……我们不是来援助的。”
“我们是来……朝圣的。”
“立刻给莫斯科发电！”
万尼科夫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告诉最高统帅部！不惜一切代价！我们必须得到这种‘思想’！否则，未来的战争，苏维埃……将毫无胜算！”
……
就在太行山的工业之火越烧越旺，一张笼罩天空的死亡之网正在悄然编织之时。
数百公里外的华北平原上，另一场由林川亲手点燃的烈火，也已经燃烧到足以让整个日军华北方面军都感到切肤之痛的程度。
正定县城外，一条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的铁路上。
新一团政委赵刚，正蹲在一台巨大的、德国造的“亨舍尔”蒸汽机车头前，像抚摸情人一样，抚摸着那冰冷的钢铁车轮。
他比李云龙更懂得这机车头的含意。
“报告政委！”一营长张大彪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城里的东西，都搬空了！连鬼子食堂里的锅都给背出来了！咱们下一步，去哪儿？”
赵刚跳上机车头，拿起望远镜，朝着东南方向望去，嘴角露出一丝无奈而又自豪的微笑。
“团长的命令刚刚传来！全团都有！”
“目标，下一个县城，藁城！”
“老李的原话是：告诉弟兄们，动作都麻利点！抢完藁城，咱们再去抢晋州！抢完晋州，再去抢宁晋！”
张大彪听得眼睛发亮，兴奋地一拍大腿！
赵刚清了清嗓子，模仿着李云龙那粗豪的语气，继续喊道：
“他李云龙，要在这华北平原上，给杉山元那老鬼子，来个‘七进七出赵子龙’！”
“让他知道知道，什么他娘的叫……机械化武装大抢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