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整个屋子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烟雾缭绕的指挥室，落针可闻。
李云龙、丁伟、孔捷、程瞎子，这几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悍将。
此刻一个个都像是被点了穴，瞪大眼睛，张着嘴，直勾勾地看着站在沙盘前，神情平静得有些吓人的林川。
他们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回响。
疯了！
林川这小子，绝对是疯了！
那可是北平！
是华北方面军的总司令部！
是鬼子在整个华北地区的心脏！
周围驻扎着几十万大军，城防固若金汤，天上有飞机，地上有重炮。
就凭咱们三八六旅这几万人？去打北平？还要活捉杉山元？
这不是鸡蛋碰石头，这是拿鸡蛋去砸喜马拉雅山！
“噗……咳咳咳！”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李云龙，他被自己嘴里那根没点燃的旱烟呛得剧烈咳嗽起来，一张老脸涨成猪肝色。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林川面前，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林川脸上了。
“林老弟！你……你没发烧吧？你刚才说啥？打北平？活捉杉山元？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李云龙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激动，已经完全变了调，尖锐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老子承认你小子有本事，能给咱们弄出大炮，弄出飞机……哦不，飞机还没弄出来。“
”但你也不能这么异想天开啊！这他娘的不是送死吗？“
”还是把咱们这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家底，主动送到鬼子嘴里去啊！”
“是啊，林总工！”
一向沉稳的孔捷也忍不住开口了，他的脸色有些发白。
“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北平城高墙厚，周围光是成建制的师团就有好几个，更别提那些数不清的独立旅团、守备队了。“
”我们这点兵力，连人家的城墙根都摸不到，就会被重炮和飞机炸成齑粉！”
“没错！硬拼是绝对不行的！”
程瞎子也瓮声瓮气地附和道，他虽然莽，但也知道什么仗能打，什么仗不能打。
打北平，这已经超出了他最狂野的想象。
指挥室里，唯一还保持着冷静思考的，只有丁伟。
他没有像李云龙那样咋咋呼呼，而是死死地盯着沙盘，目光在北平、天津、保定、石家庄这几个点之间来回移动，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几分钟后，丁伟抬起头，看向林川，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和骇然。
“林总工，你这个计划，太疯狂了。“
”风险……大到无法估量。我军最精锐的部队一旦出动，就等于是把我们的心脏暴露在了敌人的刀口之下。“
”一旦失败，我们将再无翻盘的可能。“
”整个太行山根据地，甚至整个华北的抗日力量，都可能因此而遭受灭顶之灾。”
丁伟不愧是晋西北铁三角里最具战略眼光的人，他一开口，就指出这个计划最致命的要害。
陈更旅长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抽着烟，一口接一口，指挥室里的烟雾更浓了。
他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作为三八六旅的最高军事主官，他要为这几万将士的性命负责，要为整个根据地的存亡负责。
林川的这个提议，已经不是“豪赌”了，这是在拿整个民族的未来，去挑战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面对所有人的质疑和震惊，林川的表情，却依旧平静如水。
他等到所有人都说完了，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知道，这个计划听起来很疯狂，甚至很荒谬。”
“但是，同志们，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面临的是什么局面？”
林川的指挥杆，在沙盘上重重一顿。
“是杉山元调集的三十万大军！是从四面八方，即将把我们死死困死的‘囚笼’！“
”是铺天盖地的飞机和不计成本的重炮！“
”甚至，是能将我们连同这座地下基地一起从地球上抹去的化学武器和钻地炸弹！”
“我们原定的‘战略破袭’，目的是什么？“
”是以战养战，是拖延时间，是为我们的工业发展争取窗口期。”
“但是，世界大战的爆发，改变了一切！”林川的声音陡然拔高。
“时间！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日本人比我们更缺时间！
他们急着南下抢资源，我们急着在他们抽身之前，积蓄足够的力量！”
“在这种情况下，按部就班地发展，已经来不及了！“
”我们必须行险！必须用一种超常规的、足以颠覆整个战局的方式，来打破敌人的部署，彻底粉碎杉山元的‘囚笼’战术！”
林川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打北平，不是目的。活捉杉山元，也不是最终目的。”
“我们的真正目的，是‘围魏救赵’！是‘调虎离山’！”
“你们想，一旦我们集结最精锐的机械化部队，以闪电般的速度，兵锋直指北平，做出要一举端掉他老巢的姿态，杉山元会怎么样？”
“他会疯！”
李云龙几乎是脱口而出，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抓住了什么。
“没错！他会疯！”林川重重点头。
“他会把他那三十万大军，所有能调动的部队，像疯狗一样，从四面八方调回来，不惜一切代价回防北平！”
“到那个时候，他精心布置的、用来困死我们的‘囚笼’，就会因为他自己的命令，不攻自破！“
”所有用来封锁我们的兵力，都会被我们牵着鼻子走！”
“而华北平原上，那些因为主力被调走而变得空虚无比的城市、仓库、铁路、工厂……“
”就将变成一座座不设防的宝库，任由我们予取予求！”
“这，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
”用一场最大胆的战略佯攻，换取整个华北战场的主动权！“
”将敌人的战略围剿，变成我们自己的‘武装大游行’和‘资源大掠夺’！”
“至于北平……”
林川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攻进去？我们可以在他城外，用‘雷神之锤’，挨个点名他的指挥部、飞机场、军火库！“
”用‘神剑’，把他的援军，一个个地消灭在路上！“
”打完就跑，让他看得见，摸不着，气得吐血！”
“等到我们把整个华北平原的资源都搬空了，我们的‘太行-虎’式坦克，也该从生产线上开下来了。“
”到那时，是打是撤，主动权，就完全掌握在我们手里了！”
林川的这一番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人脑中的迷雾。
整个指挥室，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但这一次，不再是震惊和茫然。
而是一种被颠覆、被震撼、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宏大而疯狂的战略构想彻底折服的……死寂。
李云龙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他打了一辈子仗，所有的战术都是围绕着怎么多杀鬼子，怎么少死人，怎么多缴获几杆枪。
可林川想的，却是怎么调动敌人几十万大军，怎么把整个华北变成自己的棋盘。
这他娘的……
已经不是一个维度的战争了！
丁伟的眼中，更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看着林川，就像看着一个怪物。
他自诩有战略眼光，可跟林川这“捅破天”的构想比起来，自己那点想法，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陈更旅长手中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烫到了手指，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内心，正掀起滔天巨浪。
理智告诉他，这个计划的风险，大到无法承受。
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将是万劫不复。
但他的直觉，他作为一个卓越军事指挥官的直觉，却在疯狂地告诉他——这个计划，可行！
这，是一场足以载入世界军事史的惊天豪赌！
赌赢了，华北战局，将彻底逆转！
赌输了……
陈更不敢再想下去。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川，一字一句地问道：“林川同志，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你有几成把握？”
林川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平静地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成。”
“但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被动地等待敌人把‘囚笼’扎好，我们的胜算，连一成都不到。”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更旅长猛地站起身，将手中的烟头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
“好！”
“就他娘的赌了！”
“我同意你的‘斩首’计划！”
陈更的眼中，燃烧着和林川一样的，疯狂的火焰。
“但是，这个计划，已经超出了我一个旅长的权限范围。“
”我必须，立刻，马上，将你的完整计划，上报总部！“
”由总指挥，来做最后的决定！”
“如果总部批准，我三八六旅，就把这几万人的家底，连同我陈更这条老命，全都交给你！”
“如果不批准……”陈更顿了顿，苦笑一声。
“那我们就老老实实地，准备在这太行山里，跟鬼子打一场血战到底的防御战吧。”
说罢，他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直接要通了机要室。
“给我接总部！用最高等级的S级加密线路！我有十万火急的军情，要亲自向总指挥汇报！”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知道，太行山的命运，华北战场的命运，甚至整个中国的命运，都将由接下来总部的那个决定，来最终裁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