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来自南方的加密情报，被放在了甄姬的桌上。
情报的内容很简单。
因走私丑闻，南方联盟内部攻讦不断，曹操与荆州、江东两派的矛盾，已然公开化。
甄姬看完，将情报随手扔进了身旁的火盆。
火苗舔舐着纸张，将其化为灰烬。
她抬起头，那双曾颠倒众生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时机已到。”
她对着身后的机要秘书，下达了一道足以改写战局的命令。
“传令下去。”
“在所有与南方接壤的边境口岸，立刻设立‘粮食兑换点’！”
……
“持共和元，可平价换粮！”
这个消息，像一阵风，通过《民声报》和各种秘密渠道，传入了南方。
起初，没有人相信。
在南方诸侯滥发劣币，物价飞涨的当下，用纸做的钱平价换粮食？
这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
直到第一批活不下去，试图逃往北方的汝南饥民，在边境的兑换点，用身上仅有的几枚皱巴巴的“共和元”，真的换到了一袋沉甸甸的救命粮。
消息，如同瘟疫，瞬间引爆！
一个时辰后，整个汝南边境都疯了。
两个时辰后，消息传到了南阳。
半天之后，整个荆州北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北方，那个“赤匪”李峥，正在开仓放粮！
不要金，不要银，只要他们发行的，那种名为“共和元”的纸币！
……
荆州新野，边境。
张老三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北方关隘外那座刚刚搭起的兑换点。
木棚之下，是一座由麻袋堆成的，小山一样的粮堆。
雪白的大米，金黄的小米，在阳光下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而在粮堆旁边，几名北方的士兵，面无表情地守着一口巨大的木箱，箱子里装满了崭新的“共和元”。
张老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吞了口唾沫。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
黑压压的人群，从地平线的尽头一直延伸过来，一眼望不到边。
这些人，都是荆州的百姓。
他们的手里，攥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
有人拿着祖传的铜器，有人牵着家里唯一的老牛，还有人抱着几块破烂的布匹。
他们只有一个目的。
把所有能换钱的东西，都换成钱，然后去关隘对面，从那些北方商人手里，换取几张“共和元”。
因为，一张十元的“共和元”，就能换到一斗米！
而在新野城里，一斗米的价格，已经被那些该死的士族豪强，炒到了三千劣钱！
三千钱，那是一座小山般的劣质铜钱！
而一张“共和元”，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张纸。
这笔账，连三岁的孩子都会算！
“冲啊！”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了出来。
人群，彻底失控了！
数以万计的饥民，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那座小小的关隘，疯狂涌去！
一场巨大的难民潮和货币挤兑，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
“拦住他们！”
“不准过境！违令者，杀无赦！”
新野守将文聘，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城外那混乱的景象，气得目眦欲裂。
他麾下的荆州兵，组成一道道人墙，试图用刀枪，阻挡那汹涌的人潮。
然而，面对数以万计，为了活命而红了眼的饥民，这种镇压，无异于火上浇油。
“凭什么不让我们过去！”
“你们这些当兵的，自己吃得脑满肠肥，就不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了吗！”
“官府发的破钱，连块饼都买不到！现在有活路了，你们还要断了它！”
“反了！都反了！”
一块石头，从人群中飞出，狠狠砸在了一名军官的头上。
血，流了下来。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火药桶。
“杀！”
文聘拔出佩剑，发出了绝望的怒吼。
刀光亮起。
惨叫声，哭喊声，咒骂声，响彻云霄。
荆州军的屠刀，砍向了手无寸铁的荆州百姓。
这一幕，被关隘对岸，“蜂巢”的探子，用最清晰的笔记，记录了下来。
第二天。
《民声报》的号外，传遍了整个北方。
报纸上，没有一个字的评论，只有一幅用木板雕刻出的，触目惊心的插画。
画上，是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倒在血泊之中。
他们的身前，是高举屠刀的荆州士兵。
他们的身后，是堆积如山的粮仓。
画的标题，只有四个字。
《谁是国贼？》
……
短短三天。
整个南方的货币体系，在“共和元”那摧枯拉朽般的冲击下，彻底崩溃。
荆州、江东官府发行的劣币，一夜之间，沦为废纸。
粮价，以一种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速度，疯狂飞涨。
一石米，从三千钱，涨到一万，再到五万！
最后，有价无市。
社会秩序，荡然无存。
抢劫，杀人，暴动，在南方的每一座城池里上演。
南方联盟的统治基础——民生，被李峥的经济战术，从根部，彻底切断。
许都，中央银行。
甄姬站在巨大的沙盘前，听着各地汇总来的情报，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摧毁，只是第一步。
真正的收割，现在才开始。
“传我命令。”
她的声音，冰冷，果决。
“动用我们在前期贸易战中，赚取的所有南方劣币。”
“通过我们潜伏在南方的所有商人和渠道。”
“在南方境内，给我疯狂抢购物资！”
“粮食、铁器、布匹、药材……所有一切能用的东西，我全都要！”
“用他们自己发行的废纸，买光他们最后的家底！”
一道无情的命令，传了下去。
一场在经济废墟上的，最后的掠夺，开始了。
……
荆州，江陵。
蔡瑁的府库之内，堆满了从民间强征而来的，小山一般的铜钱和金银。
他得意地抚摸着那些冰冷的金属，感受着那掌控财富的快感。
就在这时，一名管家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惊恐。
“将……将军！不好了！”
“城……城里买不到一粒米了！”
蔡瑁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什么？”
“所有的粮铺，都被一群神秘的商人，用我们官府发的劣钱，给……给买空了！”
管家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现在，一万钱，都换不到一个窝头了！那些商铺，只认一种东西……”
“共和元！”
蔡瑁的身体，晃了晃。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满库的金山银山。
这些他贪婪了一辈子，不择手段搜刮来的财富，在这一刻，显得那么的苍白，那么的可笑。
他坐拥金山，却即将饿死。
这，是世界上最大的讽刺。
他终于明白了李峥的计划。
釜底抽薪！
这是一场不见血的，却比任何刀剑都更加恶毒的，绝户计！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输得倾家荡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