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扯开一角鱼肚白，像是上等的灰色丝绸，微凉的空气里带着塞纳河的水汽。
女孩眉眼清丽，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锐利。
沈瑶今天选了一套修身的深蓝色西装，线条利落。
内搭的浅蓝色丝质衬衫纽扣系到了最顶端，锁骨的线条若隐若现，是禁欲与专业的完美结合。
一头海藻般的长发被她一丝不苟地挽成发髻，牢牢固定在脑后，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
妆容淡得几乎看不出，只是用睫毛夹将睫毛夹得卷翘分明。
再涂上一层透明的唇蜜，让双唇看起来饱满又水润。
今天是靠实力拼杀，不是选美。
沈瑶最后一遍检查公文包，如同身经百战的将军检阅自己的武器。
双语ppt打印稿、存有双重备份的U盘、法方核心参会人员的背景笔记、程氏集团近年项目核心数据摘要……
文件按照使用的先后顺序整齐排列，纸张边缘严丝合缝。
拿起桌上的香水，对着空气轻轻一喷，她整个人穿过那阵柑橘调的清新雾气。
气味清爽、提神，又不会过分张扬，像她本人一样，懂得在恰当的时候收敛锋芒。
搞定。
拿起房卡，她走出了房间。
酒店的餐厅刚开门，侍者还在慢条斯理地摆放着餐具，浮动着新鲜黄油和面包的香气。
沈瑶没去琳琅满目的自助餐台，直接找了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坐下，点了杯黑咖啡和一份原味可颂，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掉早餐。
苦涩的咖啡因像一道细微的电流，迅速窜遍四肢百骸，精准地驱散了昨晚只睡四小时带来的最后一丝疲惫！
精神瞬间被拉到满格！
七点整，她分秒不差地出现在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堂，等待前往会场的专车。
“这么早？”
一个带着些许疲惫的磁性嗓音从身后传来。
沈瑶回头，程昱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今天穿着一身质感极佳的炭灰色西装，应该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的。
挺括的白衬衫领口系着一条深灰色领带，衬得他愈发肩宽腿长，英俊逼人。
只是漂亮的桃花眼下，挂着淡淡的青色，破坏了整体的完美。
“想提前去检查一下设备，确保万无一失。”
沈瑶的笑容恰到好处，专业又不失亲切。
她的视线在程昱眼下的淡青色上停留了零点五秒，声音放轻了些，“你没睡好？”
程昱抬手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眉宇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不耐：“别提了，林妍半夜打电话过来闹，说我冷落她，质问我是不是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他顿了顿，语气更烦躁了，“最后我烦了，直接把手机关了。”
果然。
对程昱这样的豪门公子哥来说，林妍那种粘人又没安全感的女孩，或许一开始能满足他的征服欲，但时间一长，只会成为累赘。
沈瑶眼波未动，聪明的她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这个时候，任何一句“她太不懂事了”或者“女孩子嘛，你多体谅她”都是错的。
前者显得她在挑拨离间，后者显得她圣母白莲。
不评价，就是最好的评价。
她转身从旁边的侍者托盘里，拿起另一杯她早就准备好的外带咖啡，递给程昱。
杯身还带着温热的触感，隔着纸杯套传递过来。
“提提神，今天很重要。”
她的声音清清淡淡，像山间的清泉，瞬间冲散了程昱心头的火气。
“谢了。”
程昱伸手接过。
程昱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七点半，程昱的父亲，程氏集团的掌舵人程卫东，准时出现在大堂。
他一身深色中式立领正装，手工盘扣精致古朴，气场沉稳如山，不怒自威。
一双眼睛看似浑浊，实则锐利如鹰，仿佛能轻易穿透人心。
三人一同乘车，前往坐落在塞纳河畔的法国旅游发展署。
宽敞的奔驰车内，空气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程卫东拿起沈瑶准备的资料，一页一页翻看。
他的动作不快，但极有节奏。
车内只听得到A4纸翻动的“沙沙”声，这声音敲在沈瑶和程昱的心上，比任何重音都更具压迫感。
看了约莫十分钟，他“啪”地合上文件夹，发出沉闷的声响。
“分析做得很扎实。”
程卫东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天然的上位者威压，“不过，记住，今天的主体是程氏集团，不是你个人。
把握好分寸。”
太过锋芒毕露的下属，不是任何一个老板喜欢的。
沈瑶挺直脊背，目光清澈，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审视，点头：“明白，程董。我会着重强调您的战略指导和整个团队的协作成果。”
程卫东满意地看了她一眼，那锐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个女孩，不仅有能力，更有脑子。
他没再说话，闭目养神。
沈瑶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今天她为公司争光，又要像个隐形的影子，把所有的功劳和光环，稳稳地安在老板的头上。
这是办公室生存艺术的最高境界，她一个还没正式毕业的实习生，已驾轻就熟。
旅游发展署的大楼古典而庄重，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能听到清晰的回声。
沈瑶比预定时间早了整整两小时到达会场。
她立刻找到法方的工作人员，一起调试投影，测试每支麦克风的音量。
又亲自跑到会场最后一排的角落，检查每个位置的视线角度，确保ppt上每个微小的数据都能被看得清清楚楚。
这种极致的认真和细致，让法方那位名叫苏菲的女秘书看得目瞪口呆。
“沈小姐，您...您真是太细致了。”
苏菲忍不住用法语赞叹，“我们接待过很多来自世界各地的访客，从没见过像您这样认真的。”
“应该的，这场会议对我们非常重要。”
沈瑶露出一个亲和力十足的微笑，话锋一转，极其自然地问，“苏菲，能向您请教一下吗？
今天参会的杜兰德司长，他最近有没有什么特别关注的项目？”
这问题问得滴水不漏，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的好奇。
苏菲被她那口流利悦耳的巴黎口音和真诚谦逊的态度打动，几乎没有设防。
想了想，便压低声音说：“哦，杜兰德司长上周刚从普罗旺斯考察回来。
他本人对乡村风格的文化旅游项目好像很感兴趣，回来开了好几次会讨论这个。”
普罗旺斯，乡村文旅！
沈瑶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黄金情报！
她迅速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个关键信息，心底已经开始飞速调整整个报告的侧重点。
在会议开始前的最后几分钟，她不着痕迹地，将ppt里关于程氏在国内投资的“滇南乡村民宿”项目的案例，提到了更靠前、更核心的位置。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参会的法方代表们陆续入场。
沈瑶就站在门口，像完美的女主人，微笑着迎接每一位来宾，用精准的法语叫出他们的名字，并附上一句恰到好处的寒暄。
当头发花白、气度不凡的杜兰德司长走近时，沈瑶迎了上去。
“杜兰德司长，您好。”
她伸出手，姿态大方，“听说您上周刚考察了普罗旺斯，想必那里的薰衣草田一定美得令人心醉。”
杜兰德司长果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随即来了浓厚的兴趣：“哦？小姑娘，你去过普罗旺斯？”
“暂时还没有这个荣幸，”
沈瑶巧妙地回答，既诚实又留有余地，“但我对法国的乡村文旅案例做过一些粗浅的研究。
特别是您去年推动的‘特色小镇’活化计划，非常有前瞻性，让我这样的后辈受益匪浅。”
这番话，点出了对方引以为傲的政绩，又表达了恰如其分的仰慕。
马屁拍得不显山不露水，却正中红心！
杜兰德脸上的笑容明显加深，他主动转向旁边的程卫东，用赞许的口吻说：“程先生，你的这位助理不仅法语说得好，见识也相当不凡啊。”
程卫东脸上波澜不惊，眼底却掠过一抹藏不住的满意。
这女孩，总能给他带来惊喜。
会议正式开始。
程卫东做了简短有力的开场白后，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继续讲下去，他却忽然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重磅炸弹。
“接下来的具体方案，将由我的助理，沈瑶小姐，为大家进行讲解。
她深度参与了我们整个项目的策划与构思，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个计划。”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
电光火石之间，沈瑶深吸一口气，脸上没有泄露出丝毫的慌乱。
她站起身，对着程卫东的方向微微颔首，表达了无声的感谢与领命，然后从容不迫地走向了演讲台。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但每步都走得异常沉稳。
所有的灯光和目光，都聚焦在她一个人身上。
“尊敬的司长，各位阁下，女士们，先生们，”
沈瑶握住麦克风，流利纯正的法语从唇边流出。
声线沉静而有力，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今天，我非常荣幸能代表程氏集团，向各位介绍我们在法兰西这片伟大的土地上，即将开启的激动人心的发展计划……”
陈述条理清晰，逻辑缜密。
数据信手拈来，精准无比。
在严肃的商业报告中，不时穿插几句地道的法语谚语，引得法方代表们会心一笑，整个会议室原本凝重的气氛，瞬间轻松活跃起来。
讲到乡村文旅板块时，她特意放慢了语速，将ppt切换到那张她精心准备的、晨雾缭绕的滇南民宿照片上。
“……我们并非想要简单地将华国的成功模式复制到法国。
我们的愿景，是创造一种能将中法文化精髓完美融合的、独一无二的沉浸式体验。”
沈瑶按动翻页笔，屏幕上出现一张对比图表，左边是法国普罗旺斯的庄园，右边是中国云南的茶山。
“这就像是法国的葡萄酒与华国的茶，初尝或许风味迥异。
但本质上，它们都是对风土的极致表达，是对生活美学的至高追求。
两种伟大的文化，完全可以相互成就，相互辉映，而不是相互竞争。”
这话说得漂亮极了！
杜兰德司长眼中精光一闪，带头鼓起了掌！
法方的代表们频频点头，好几个人已经开始埋头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
沈瑶的目光不时与台下的程卫东交汇，从他微微颔首的动作中，她得到了无声的肯定。
信心更足了，她乘胜追击，开始深入地分析市场数据、盈利模型、以及风险管控。
“基于以上的分析，我们建议，首期投资的重点将放在……”
沈瑶正要抛出整个报告最核心、最关键的投资计划部分，将气氛推向最高潮。
“砰——！”
会议室厚重的木门突然被人粗暴地从外面推开！
一道刺眼的红色身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闯了进来。
女人脚上的细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响声，每一下，都像是在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林妍！
她穿着一条惹眼夺目的鲜红色连衣裙，妆容精致，脸上却挂着气急败坏的表情，完全无视了现场庄严肃穆的气氛。
“Sorry I’m late!（抱歉我迟到了!）”
她用尖锐的英语大声宣布，仿佛这里不是戒备森严的政府机构会议室，而是她的私人派对。
唰！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几位地位尊崇、神情严肃的法国司长，全都齐刷刷地转向了这个画风突兀的不速之客！
程昱的脸，瞬间黑了下去。
程卫东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